可无论是军师汪宜、还是辎重营的车马、甚至就连一个秦军将士的活口,潘盛都没能找到。自知孤掌难鸣的他没再犹豫,迅速驳回马头,当即赶回卧牛城搬兵去了。
直到子时初刻,精疲力竭的潘盛终于赶回城中。他迅速唤起了所有哨骑探子,并将卧牛城与莲花县的马匹,全部分发下去,严命四下搜寻军师汪宜、以及“凭空消失”的辎重粮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直到寅时初刻,一名哨探回城报来;说他在一处荒郊野外的山林边缘,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身上还穿着典型的文士纱罩……
此时已然天光大量,而那具无头男尸,也被运到了卧牛城外;潘盛刚刚去城外验明正身、并且还取回了汪宜贴身佩戴的玉佩……
已经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了。
潘盛的一袭话出唇,不亚于晴天霹雳相仿,直震的陈子陵目眩神迷!过了好半天之后,陈子陵才缓过神来。可他刚想开口追问具体情况,只觉喉咙被一口痰死死堵住,一口气没缓上来,胸前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当场昏死过去……
眼下陈子陵正值盛年,多年行伍生涯打熬出的身体,也极其健康。皆因此前日夜厮杀积下来的疲劳、再加上噩耗频传导致心力交瘁、又被昨夜淤积的酒气一催,才有了如此一遭。
经过潘盛的一番拍打之后,陈子陵悠悠转醒,扭头便将那一口“心火痰”吐了出去,使劲的喘了几口大气,这才语气坚决的吩咐道:
“传某将领,一刻钟之后……呼……卧牛东城以外整军点员;大军兵分两路,立即出征!”
潘盛听完这一番话,本以为他才刚刚转醒,头脑还不甚清醒,打算出言劝阻;可自己转念再一想,好像除去此法以外,己方也再没别的选择了!
眼下全军已然断粮,而汪宜也尸首两分、整个辎重营不翼而飞。如今继续留在卧牛城与莲花县的话,已经是毫无意义的等死了。
虽然不知道作为诱饵的“乡民以及伤兵”,甚至包括那小部分秦军精锐甲士,究竟是为何不翼而飞的;可既然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般田地,那么已经可以断言,他们准是中了周长安那个狗贼的缓兵之计!
既然全军已然断粮,那么就唯有速胜一途。并州城城防坚实,他们眼下又没了攻城器械的辅助,便只能留下一道疑兵诈敌,无法展开攻势;所以全军精锐改走禹河北岸,将中州路的小县怀庆府作为突破口,挥军直捣燕京下,才是唯一速胜的机会。
此计固然凶险万分,但好在中州路是农耕大省,沿途村县州府、定然广有存粮;至于留在卧牛城的这一支疑兵,也可以就地补给,从附近的村县“征集”粮食……
待日后八千黑骑军重新肃清粮道匪患,谛听的粮食与军械,就可以源源不断的送抵卧牛城下,皆时这只所谓的疑兵,有了八千黑骑的辅助,再加上新近补充的粮草与军械、即便无法拿下并州城,也足以将周长安、郑谦、以及三晋总督王克农,牢牢锁死在并州城中!
所以潘盛如今想来,无论陈子陵这道进军方略是否仓促,他们都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必须要尽快迈出这一步!
一刻钟之后,陈子陵腰悬“天子剑”、出现在了卧牛城的东城楼上。在他的右侧臂弯,还拢着一个白瓷骨灰盅。
“各营的将士们,三秦的乡党们!我怀中所抱之“人”,乃是被贼人所害的军师汪先生。是的,为了防止霍乱肆虐,我只能忍痛将其尸身火化。可军师的血海深仇,至今还未能得报;而尸身的头颅,也还没有找到!所以我没有将他送回长安下葬;因为即便将汪先生送回家乡,他的在天之灵也无法得到片刻安息!”
陈子陵说到这里,城下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吼:
“陈帅,是何人害了汪先生?”
陈子陵闻言,迅速抽出腰间“天子剑”,在虚空中缓缓划过……
“害死汪先生的凶手,并非是某一个人。三晋大地、乃至整个北燕王朝,全部参与其中,谁都脱不开干系,谁的手上……”
说到这里,陈子陵眼圈泛红,哽咽了半晌,才低沉的吐出了后半句话:
“谁的手上……都沾染过汪先生的鲜血!这是比天还高、比海更深的血债,他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要用鲜血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