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一来,下面其余一干官吏全部到场,都送了贺礼。
韩敬博带着学堂里的学生全部都来了,这些学生们曾经都是明盛的学生,以后他们考举人靠进士,说不定哪一天又需要先生的帮助。
韩氏族人倾巢而动,每一家都来了好几个,叶氏和两个儿媳妇的娘家人也都来了。
宾客众多,光叶氏娘儿几个肯定忙不过来。韩氏族人在韩敬堂夫妇的指导下,男女分工,一起帮着操持今天的宴席。
今天一共两件喜事,但这两件事性质不同。嫁女儿不允许吹鼓放炮,但中进士自然要锣鼓喧天。
最后,韩文富拍板决定。吹鼓手照常请过来,姑娘没出门之前不许有动静,等姑娘被男方接走之后,再开始热闹也不迟。
忙着忙着吉时就到了,全福人给清溪上头,插戴首饰。
清溪有些紧张,青莲一直在一边安慰她,“姐姐莫怕,凡事都有章程,姐姐照着规矩来,再也错不了的,也没人敢瞎胡闹。”
男方来人之后,韩家这边一众子弟们堵门、设关卡,新郎官急得满头大汗,还是登哥儿心疼姐夫,偷偷开了门。
辞别父母、哭嫁,一样的流程,一样的依依不舍。
玉茗忙活了大半天,到这个时候再也没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从她自己出嫁开始,好像就已经习惯了离别。
远离父母,和丈夫分开好几年,如今女儿又要远嫁府城。她虽然心性坚韧,此时却也忍不住了,一边用帕子擦干眼泪,一边笑着嘱咐女儿,“好生把日子过好,不用惦记家里,若有难处,要记得回来说。”
明朗一向话不多,看着眼前穿着喜服、盖着盖头的女儿,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去吧,好生过日子,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清溪一边哭一边被登哥儿背上了花轿,慧哥儿和长俊以及夏至等人从后院一路护送到花轿门口。
慧哥儿告诉清溪,“妹妹,登哥儿虽然还小,但你还有我和长俊呢,若有难处,千万不要瞒着。”
清溪从花轿中回应了一声,“多谢表兄,多谢师兄,还请你们多替我照看父母和弟弟。”
吉时一到,鼓声响、花轿起,清溪被婆家人一路吹吹打打接走了。
还不等明朗和玉茗继续悲伤,韩文富一声令下,奏乐!
前院儿的乐队立刻奏响了喜登科,宾客们纷纷上前道喜,恭贺韩家兄弟齐中金榜。
前后两院都请了戏班子,立刻热热闹闹的唱了起来。
叶氏带着两个女儿坐在那里听戏,玉茗和婉柔安排好了家务事之后也陪在了一边。
各路亲戚家的女眷们纷纷到叶氏身边奉承,谁能想得到,当初那个年纪轻轻死了丈夫的叶氏,那个每天天不亮带着没成年的女儿一起上街卖菜的叶氏,也能有今天!
可着整个荣定县,谁家妇人现在有她的福气大!
叶氏面含笑容,轻轻拍了拍玉茗的手,“府城离这里也不远,过几天清溪又会回来看我们。”
玉茗点了点头,“多谢阿娘,我都知道。”
叶氏不再说话,继续和女眷们一起看戏。
明朗兄弟二人在前院儿四处敬酒,同窗、同僚、族人、亲朋,一桌又一桌,兄弟二人快有些招架不住。
黄茂林和韩明辉一直伴在左右,慧哥儿、长俊和登哥儿一起也跟在后面给长辈们倒酒。
大家看到这两个进士和两个更年轻的举人,嫉妒也有、羡慕也有。熟悉的人知道叶氏娘儿几个吃了多少苦,不熟悉的人也认为天道酬勤,韩家兄弟刻苦读书,终于有了回报。
在娘家热闹了一天,梅香又带着丈夫儿女们一起回来了。
长俊和青莲一时半会也没提走的事,黄茂林夫妇自然巴不得女儿女婿多住一些日子。
等清溪回门之后,长俊接到了李先生的信。
李先生信中主要提两件事,第一,让长俊和青莲早日回家;第二,问慧哥儿愿不愿意到省城衙门里做个刀笔吏,历练一番。自然,李先生也给长俊寻了份差事。
长俊一接到信,立刻拿给岳父岳母看。
黄茂林不大懂,问长俊,“这刀笔吏是做甚的?”
慧哥儿先开口解释,“阿爹,在咱们荣定县,举人值钱,能做县丞。但到了省城,这举人就不值钱了,只能做个刀笔吏。所谓刀笔吏,就是给衙门里大人们打杂的。起草文书,接待外客,跟着大人们一起到各衙门里办事。虽然职位不高,明面上的俸禄也少,但可以见识到许多官场里的事情,熟悉各衙门里办事程序,还能认识不少人。”
黄茂林想了想,问慧哥儿,“你想不想去?”
慧哥儿有些犹豫,“儿子不放心阿爹阿娘还有泰和。”
黄茂林挥挥手,“你想去就去,不用担心我们。我听你大舅舅说,若是中进士之前能在衙门里历练一番,以后中了进士授官也更容易一些。你只管去,把你媳妇也带上。你们自己租个地方住,钱的事不用担心。”
长俊连忙道,“岳父,让大哥住到我家里去吧。”
黄茂林摇摇头,“住到你家里容易,若是三五天也就罢了,长年累月的,我知道你们母子自然是乐意的,但你们孟家族人众多,保不齐就有人嚼舌头根子。”
梅香也开口解释,“长俊,你大哥就算没住你家里,也不会和你们生分了。他们去了省城,就算住在外面,许多地方也还是需要你们帮手。”
长俊想想也对,不再劝,到时候多照看他们一些。慧哥儿虽然是大哥,但他年纪比长俊小,阅历也比长俊浅,长俊很多时候都会主动照顾慧哥儿。
既然决定了要送慧哥儿去省城,黄茂林和梅香立刻着手开始准备。
最重要的就是钱,省城离这里太远,慧哥儿不好总是回来,黄茂林夫妇去一趟也不容易。
春收才过,黄茂林又赚了一笔,家里如今有两个田庄,近千亩地,又有几处产业,一年少说也能进个两千银子。虽然和长俊家没法比,但在荣定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黄茂林平常低调,住的宅子小,家里吃穿用度也并不铺张浪费,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丝毫不小气。
慧哥儿临行前,黄茂林塞给他一千两银票,“租房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把这钱拿着,先随意租个地方住,再找合适的小宅子买一栋。这里到省城太远,我也不敢给你带太多,怕遭贼人惦记。要是买宅子不够,先找你妹夫借一些,回头阿爹再给你。”
慧哥儿接下银票,“儿子长这么大,没有给家里挣过一文钱,如今都娶妻成家了,还要阿爹养着。”
黄茂林拍了拍慧哥儿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纠结这些小事。如今你不也有差事了,我这几天也出去打听了一些,听说衙门里的刀笔吏虽然明面上俸禄不多,但其实油水厚的很。你要记住了,你去省城衙门,目的是为了历练,一不为捞钱,二不为升官儿。以后你还要考进士的,千万不要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蒙蔽了双眼,咱们家不缺那点银子。”
慧哥儿点头,“儿子知道了,多谢阿爹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