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相见,自然会有些话说,金参将私下里跟金钗儿见了面,询问她在府内如何等等,本来是些家常言语。
可不知为什么,那次会面据说是有些“不欢而散”。
至少白梼亲眼目睹,金参将离开金钗儿房中的时候,脸色大变,一点不像是之前进府时候的喜气洋洋,反而像是受了什么致命打击。
面对来见他的侯爷跟白梼,金参将竟也无心应答,只呆呆地看了白梼一会儿,才道:“我、恐怕犯了个……”
这句话他没有说完,便烦恼地一摇头,改口道:“我有一件事立刻要去做,等查明白了……回头再、再跟侯爷细说。”
金参将扔下这句,便匆匆而去。
侯爷急忙前去相送,白梼觉着奇怪,唯恐父女相见会有什么事。
他悄悄地走到金钗儿院外向内看去,本是担心,无意中却见那女孩子站在窗边,脸色冷漠而不屑地,她望着门口,那本该天真无邪的小脸上甚至还带着些难以言喻的邪恶。
但在看见白梼的那瞬间,那女孩子的双眼微微睁大,然后毫无预兆地她笑了起来,叫道:“白大哥……”
她变脸的速度如此之快,甚至让很多大人都望尘莫及,声音仍旧有些稚嫩,但听着……是那么的假!
那一幕场景,不管过了多久,都印在白梼心中挥之不去。
他隐隐地觉着可怕,虽说不上来是什么。
但从那时候起,他跟这个“金钗儿”便越发隔阂了。
原先三两天总能见一次,从那之后,四五天都未必照一面。
而本来要回来“细说”的金参将,也一去不返。
据说他在离开侯府后不久,就因紧急军情重又离京了。
当时的镇远侯想去送,匆匆地出了城,两人只见了很简短的一面。
金参将只神情沉重地留下一句话:“以后若有得罪之处,请侯爷……见谅!”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镇远侯竟是不懂,而金参将已经上马而去,这一去马革裹尸,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至于在金参将去后,金钗儿逐渐长大,期间……自然也做了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陆陆续续传入白梼耳中。
当时白梼不知道缘故,只以为人终究是会变的,觉着这个孩子早不是当初自己初见时候那个孩子了。
但毕竟当时曾暗暗起誓过,想要保护照看好她,所以不管她如何放纵,白梼只是哑忍而已。
直到“金钗儿”失踪后四年,——那天在街头,是面前的这个少女冲出来,白梼才后知后觉,原来以前的那个真的可能是假的!
听完白梼所说,金钗儿愣了半晌,默默地道:“就算我不是以前那个六耳猕猴,但我也未必是你当初见过的那小女孩,毕竟金家的孩子不是只有一个么?”
“什么六耳猕猴。”白梼微笑,他不笑的时候威严的很,一笑却叫人心里都暖意融融。
他道:“我自然不是无凭无据的。自打知道你们是两个人,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追查金家的过去,功夫不负有心人。”
金钗儿圆睁双眼:“什么金家的过去?”
白梼垂眸,略一迟疑,便道:“当初金参将只说自己的夫人早逝,只留下你一个,其实这话是假的。”
“假的?”
白梼点点头:“参将对外只说夫人已死,只是因为真相难以启齿罢了。所以我要告诉你的大概不太好听……”
金钗儿着急:“白大哥你快说,我不怕!”
她终于又肯叫自己“白大哥”了,白梼默默地将她的手握住:“其实金参将的原配夫人当时并没有死,而是她……因为参将冷落于她,所以跟人有了私情。金参将知道后不肯相容,于是那女子就带了其中一个名叫‘金凤儿’的女孩离开,却留下了另一个叫‘金钗儿’的,不错,你跟之前那个,本是双胞姊妹。所以我肯定当初我见的人是你,不是金凤儿。”
如同轰雷掣电,金钗儿彻底愣住:“我、我有个……”
“金凤儿是你的妹妹,据说只晚了半刻钟出生。”白梼道:“我特意联系北疆的人,找到了一个曾经在金家的老嬷嬷,这才知道了这些内情,你若不信,等见了她亲自问她便是。”
金钗儿呆若木鸡:“那、那我的……”
“你的生身母亲吗?”白梼想了想,皱眉道:“当时她一去便没了下落,但当时参将带你进京,必然是跟她见过面的,必然是那次会面里出了事!金凤儿替代了你,可那时候参将是不知情的。”
金钗儿灵魂出窍,已经不知说什么了。
白梼索性继续说道:“后来参将再上京,见了金凤儿,只怕他也认出来那不是你,所以才脸色大变慌里慌张地离开……他本是要去调查的,也许是去找你,没想到阴差阳错的……”
金钗儿定定地看着白梼,眼眶发红。
白梼这一番讲述,可谓详尽之至,而且前因后果都极为仔细,不管是他查到的,还是他推测的,皆是合情合理。
金钗儿也已经相信了他所说的,毕竟,如果真的只是脸长得相似的两个人,那后腰上的红痣又怎么解释,总不会那么巧,一左一右的都有。
原来她是曾经的确是有父亲疼爱的,原来……
“白大哥……”她喃喃地唤了声,却无法形容心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