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大不一样!”华裳背着手,慢悠悠地晃荡到他眼前。
他并拢双腿,低头望着琴弦,就像是某家矜持的贵女一般。
华裳咧嘴一笑:“若是往常的楚御史,怕是一看到我就觉得我污染了你的琴,恨不得直接将琴抛下悬崖吧。”
楚江仙转过脸,认认真真看着她道:“某不会这样做。”
“为什么?”
他一本正经道:“因为贵。”
竹叶摩擦着,发出“唰唰”的声响,华裳突然发现这位一直像是活在云尖儿上的郎君也好像很有趣。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弯像是弯曲的柳叶。
楚江仙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既正经又懵懂。
“你这把琴价值几何?”她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楚江仙抿紧薄唇,似乎在认真思考。
一旁的小厮忙张嘴,想要帮他应答。
华裳立刻道:“不行,你不能帮你家郎君说,身为朝堂上鼎鼎有名的文臣,不该学富五车,过目不忘的吗?怎么连这点小数目都记不得?”
小厮不满地嘀咕:“人无完人,侯爷未免太难为我家郎君了。”
华裳捂着嘴笑:“哦,好吧,我不欺负你,那你可以扒拉手指数一数。”
小厮:“你欺……”
小厮话未说完,就见自家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郎君还真就伸出手指数了数。
“郎君……”你可别被这人骗了!
楚江仙蹙眉:“别说话,你打断了我数数。”
小厮忙道:“那就别数了,我告诉郎君便是了。”
楚江仙摇头:“不行。”
啊,郎君这牛脾气怎么突然就上来了啊!
小厮急的一脑门子汗,可又对这样的郎君毫无办法,只能瞪着自家郎君,看他从一数到五,又返过去重新数,如此几十次,竟没有一次能数到十。
华裳终于忍不住,拍着膝盖,哈哈大笑起来。
小厮满脸尴尬。
他们家郎君琴棋书画诗词文赋,无一不精,然而,就是算术不好,这……这也没什么啊,毕竟人无完人,将来只要娶个贤惠的娘子管家,谁又会在意被称作“仙才”的郎君算术是什么样子呢?
楚江仙淡淡地看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的华裳,神色正经道:“总之,很贵。”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了,哈哈——”
华裳笑着笑着,目光突然闪了闪。
她一屁股挤在楚江仙的琴凳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没想到楚御史你也是个这么有趣的人,值得一交。”
楚江仙蹙眉盯着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华裳了然一笑,立刻高举双手:“我的错,我的错,我忘了你的那些规矩。”
如果是往常她当然不会将他的狗屁规矩放在心上,不过,现在总归是要有求于人家。
她挪了挪自己的屁股,稍稍不那么挨着他。
楚江仙背脊笔直,微微颔首道:“承蒙抬爱。”
华裳叉着腿,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道:“那我们两个就算是朋友了呗?”
楚江仙淡淡道:“冠军侯真心相交,某不敢不从。”
“那……”她乌黑的瞳仁一转,像是溪水中被打磨光滑的鹅卵石,她突然凑近他。
楚江仙不由得朝后躲了躲。
“……能借我些钱吗?”
楚江仙一怔。
他身后的小厮却咬了牙。
他就知道这位毁誉参半的冠军侯没安好心,这不,趁着郎君算术不好,就来骗钱了。
“你放心,我有钱一定会还的!我拿我华裳的项上人头作担保。”华裳将自己的胸口拍的“啪啪”响。
楚江仙连忙调离目光:“唔,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缺钱花了。”
小厮冷笑。
且不说圣人隔三差五便会给予功劳卓着的冠军侯赏赐,即便就是她自己的的爵位食邑也有一千户,更别说还有世袭的永业田了。
冠军侯是建了酒池肉林,还是养了一个军队啊,居然还不够花?果然,还是来骗郎君的吧?
楚江仙算不清楚这些,也从来不算这些,他只是好奇华将军为何会找他借钱,就亲疏远近来看,他几乎没有与冠军侯讲过话,更何况,两人非但没有交际,还有仇怨呢。
华裳信口开河道:“我看你是个好人,颇有呃……君、君子之风,想来你也不可能坑害我,我信得过你的人品。”
楚江仙点了点头。
华裳一脸惊喜:“你这是答应了?”
“嗯,抱琴,给钱。”
小厮一脸苦相,劝阻道:“郎君,你在好好考虑考虑?”
楚江仙看向华裳:“某也信得过将军。”
华裳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抱琴都快要哭了。
郎君,你快点清醒过来,看清这人的狼子野心啊。
见抱琴迟迟没有动作,他轻轻蹙眉。
抱琴苦兮兮地摸了摸袖子里的荷包:“冠军侯要借多少。”
华裳微笑:“自然是有多少借多少。”
“啊?”抱琴望向楚江仙。
楚江仙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是看着自己的瑶琴。
抱琴委委屈屈地拿出荷包,还没有打开数一数,就被华裳一把抢了过去。
“谢了!”华裳拍了拍楚江仙的肩膀,“你以后就是我华裳的好兄弟了,以后出门被欺负了就报我华裳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