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面如死灰,当年他也是被努尔哈赤抢去,好不容易才活到今日。
面对着与自己同样命运之人,本来想出手搭救安置他们,让他们过得舒适一些,没想到却要死在他们手上。
范文程苦笑连连,兴许这就是宿命吧,他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突然,马蹄阵阵,踏在地上闷如惊雷,范文程倏地睁开眼睛望去,一队人马朝着他们疾奔而来。
最前面的,是范文程稍微熟悉的苏茉儿,她威风凛凛骑在马上,其他人都跟在她身后。
随着她一抬手,马直朝人群冲过来,骑在马上的人无一人出声,不过上百人左右,却仿佛奔来了千军万马。
一半人搭起弓箭,箭头对准了他们。一半人飞身下马,双手交错,如拎小鸡般,甩开了扑向布迦蓝的人,费扬古与鄂鲁,一左一右、将她密密护在了中间。
不过眨眼之间,骚乱就被压了下去。
原本还叫嚷着要拼命的人,这时彻底没了声音,长衫中年男人从地上爬起来,见到眼前比先前那群蛮子更令人心悸的骑兵,绝望至极。
这些蛮子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他脸色惨白,颤抖着道:“都是我起的头,若是要杀,就杀了我,放过他们吧!”
布迦蓝走出来,闲闲地道:“我早就警告过,让你不要惹我,你不相信,好好活着不好吗?”
一个文弱书生样的年轻男子,强忍着害怕,大声道:“你倒说得好听,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却被你们这群蛮子抢了过来,背井离乡惨遭欺凌,你们让我们怎么活得下去!”
布迦蓝眼神扫过去,望着面前或者麻木,或者愤恨,或者伤心痛哭的老百姓,心里暗自叹息,说道:“以前怎么活,现在还是怎么活。我今日前来,就是要好好安置你们,既然你们已经到了盛京,就别再有其他想法,好死不如赖活着。”
中年男人像是他们的头,闻言思索片刻,戒备地道:“你待如何安置我们?”
布迦蓝指了指周围,说道:“第一,附近有树林,有海子,你们互相分工,开荒的开荒,盖房子的盖房子,彼此帮助着,把屋子搭好,多砍些柴,储存着准备过冬。
现在天气还热,种一些菜出来,储存到冬天可以填肚子。若是读过书的,在大清也可以参加科举考试,有本事的照常可以入朝当官。你们以前怎么服徭役,怎么纳赋税,婚姻嫁娶,在大清亦是如此。”
文弱书生神色几经变换,说道:“你不过是空口白牙,说得好听而已。”
天气太热,布迦蓝耐心渐渐消失,冷着脸道:“那你又待如何?瞧着你的模样,莫非以前过着大富大贵的日子?”
文弱书生愣住,接着大声道:“即便是我们再穷,也好过被你们抢到这里来。我们汉人,在你们女真人的地盘上,还能落得什么好?被你们抢来,还不如等着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我们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
布迦蓝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他,失笑道:“这句话你们听着难道不熟悉吗?明太.祖当年起事,好似也是喊着这样的口号。如今呢,你们纳不纳粮?如果不纳粮,朝廷哪里来的粮食养军队?因为朝廷穷,所以没有军队保护你们,你们才有今日!”
围着的人呆愣住,开始是不纳粮,等坐上那个大位之后,照常会横征暴敛。朝廷的税收太重,贪官污吏横行,他们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到头来,被虏获背井离乡,朝廷也没有能力护住他们。
想着这一路的害怕艰辛,有人小声哭泣起来,渐渐地,哭的人愈发多,哭声也越来越大,凄厉而惨烈。
布迦蓝静静看着,也不阻拦,希望他们哭过之后,能面对现实。乱世之下人命不值钱,希望他们能够如杂草般坚韧,能继续活下去。
她能帮他们的,也只能让他们在她的庇护下,早点安置下来,安心度日。如果落到其他旗下,今日这里只怕是早就血流成河。
中年男人一抹眼泪,对布迦蓝说道:“看你是主事之人,我们还有些话要与你谈。”
布迦蓝点点头道:“好,有什么话,一并早些说清楚也好。”
中年男人叫上几人,与布迦蓝与范文程走到阴凉的树下,她四下看了看,随意在草地上坐下来,见他们还站着,说道:“你们也坐吧,这天气热死人,我仰头看你们脖子也累。”
范文程眼角抽了抽,率先在地上坐下,中年男人他们互相看了看,也学着他们一起坐下来,见布迦蓝随和,他们也放松不少。
中年男人开口道:“在下陈济,先前在下听人称贵人为福晋,想必福晋能说话算话。”
布迦蓝说道:“那是当然,我既然说出来的话,就会努力去做到。”
陈济见她干脆直爽,也没有多犹豫,说道:“我们这一路走来,有妇孺在路上受尽欺辱,福晋先前也已亲眼目睹。众人心中实在惶恐不安,如果能活,谁不愿意活下去,只是这般受尽□□活着,还不如一死了之。在下只求着福晋,我们这里的妇孺,不会再受你们男人随意的侮辱。”
布迦蓝说道:“先前我不是杀了他们么,只要你们不起来闹事,我能保证我的人马,不会对你们有任何的欺压侮辱。”
中年男人想起先前布迦蓝的手腕,眨眼间就连杀两人,将那群先看着他们的蛮子赶走,害怕的同时,又微微放下了心,说道:“多谢福晋相助。先前福晋所言,只是不知赋税多少,与大明相比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