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曼不想结婚,她父母也不能压着她去跟裴源结婚,唯有暂时妥协了。但是,妥协不意味着完全接受。她二十六七岁的时候,可能还不是那么着急,能缓缓,到叁十岁,家里就很难不急了。
张妈妈知道女儿男朋友的情况,常常在深夜辗转反侧,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脑子里的剧情开始朝狗血电视剧的方向发展。
她心里不安定,熬着熬着,熬到女儿叁十岁了,还不见她松口说要结婚,那叫一个愁。趁着过年,女儿回家露面了,捏准机会把人提到卧室里谈话,“曼曼,你老实告诉妈妈,阿源知不知道你那个病?”
张曼曼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现在大小是个摸爬滚打好几年的社会人,听自家妈妈这么一问,还能不知道她的弦外之音嘛。她无奈道,“他知道,大二就知道了。”
“那他是个什么态度?”
张曼曼一提这事,语气就要变。她实在是不耐烦,奈何眼神一转,瞄到母亲担忧的表情和鬓角的银丝,终究狠不下心来,“没什么态度。”
张妈妈看她那无所谓的模样,实在是发愁,“什么叫没什么态度?你现在年轻,还不懂。结婚生子是大事,你安安稳稳地都办了,以后才能过得轻松。”
老生常谈。
张曼曼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已经不指望能掰正母亲的想法,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等我以后后悔再说吧。”
“到那时还来得及吗?”
张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拍一下张曼曼的手臂,嫌不解气,点她的额头,“唉,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女孩子要自爱,你全当耳边风了。”
她至今无法忘记几年前在女儿房间搜出的东西,那几个小盒子,有好几个都是空的,显然是两个年轻人经常把持不住……
张曼曼最烦这套说辞,摆摆手,“我很自爱啊。妈,你说,阿源帅不帅?”
张妈妈疑惑,“你说什么呢。”
她执着地推推母亲,“你就说帅不帅。”
张妈妈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况且她挺愿意让裴源做她女婿的,“帅。”
“他好不好?”
“挺好。”
“那不就得了,人长得好,性格好,”张曼曼说得头头是道,圆润光滑的脸颊上,尽是满满的自信,“而且我们的性生活很和谐。您看,我都没有委屈自己,哪里能叫不自爱?我明明是过于自爱。”
她这一段话打得张妈妈摸不着头脑,愣是被她绕进去了,居然咂摸出几分道理。良久,张妈妈反应过来,老脸一红,“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给我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张曼曼卷着披散肩上的发丝,如是说,“您别天天乱想。我能不能生孩子跟他爱不爱我有什么关系?他要是因为这个不爱我了,跟我分手,那他爱的是我还是我的子宫?”
张妈妈和张曼曼之间的代沟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想的还是身边那些琐碎的家长里短,“你们现在是新鲜劲没过。你看你那个表姑,人家还是结了婚,本来说得好好的,不生孩子。后面那个男的在外面找小叁,弄了个私生子出来,最后离婚了。所以你现在要不赶紧怀孕生个孩子,要不赶紧结婚。”
张曼曼的表情很微妙,她觉得她母亲像是在胡搅蛮缠,于是逐条逐项分析起来,“第一,这种男人,趁早甩了是好事。第二,结婚证不是生死契约,照样能离。第叁,这两个人感情破裂,不是因为表姑没生孩子,是因为这男的有病。第四,孩子不是工具,不要想着用孩子绑住男人,对自己不负责任,对孩子也不负责任。”
她有理有据的,张妈妈一时语塞,指着女儿呆了一会儿,没好气地说,“我那都是为你好。”
“我多大人了,什么好,什么不好,我还分不清吗?”张曼曼懒得跟她置气,她妈的确是为她好,但没有切实地为她考虑,不过是一味将自己的想法加诸在她身上,“妈,我实话跟你说。你别总觉得年长我二十几岁就比我看得更清楚,也别老拿身边那些人的话当圣旨。我要是真跟那些人说的一样混,你今天能用上那D牌手袋?”
张曼曼指了指不远处挂着的好几只包包,张妈妈的视线随她的手指移动,心下也很犹豫。女儿说得确实没错,那些亲戚的孩子没一个是比自家有出息的,学历高会挣钱,他们的经验不那么适合放女儿身上。
可惜,她不是那种特别会拿主意的人,不知该下什么决断。说张曼曼说得对吧,她拉不下面子。说张曼曼说得不对吧,又没法说服自己。
张曼曼继续煽风点火,“你听谁的都不如听你亲生女儿的。”
张妈妈狐疑地望着她,心中的天秤其实已经斜得七七八八。紧接着,半路杀出个深知唇亡齿寒道理的张薇薇,她瞄准时机,过来帮腔两句,母亲便彻底无话可说,提不起劲讲那些生不生婚不婚的事。
这波就被张曼曼顺利躲过去了,由此,她这个年过得非常滋润,还带着张薇薇去日本度假,做了回大方的好姐姐,承包张薇薇一年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从日本回国后,张曼曼立刻该投入到工作中。她的事业心挺强,乐观向上,认真做下来,小工作室发展得还不错,一年年走过去,离她的目标年薪百万似是越来越近了。
是夜,裴源自睡梦中醒来,时差没完全倒过来,还有些迷糊。他捏捏鼻梁,缓了会,看眼时间,正是凌晨十二点半,身旁的位置却还是空的。
他翻身下床,径直去书房。还未开门,就已看见门缝里漏出的几缕昏黄光线,他放轻脚步,过去开门,映入眼帘的画面是,浑身被光晕笼罩的女人正埋头工作。
裴源对此早有预感,只是缓缓前行,去到她身边,趁她未发觉,将她整个人给打横抱起。
张曼曼一惊,眼睛瞪得老大,回头看到是他,眼睛才恢复正常的大小。她抚着胸口,“阿源,你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