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珺瑶慢慢的倾身向她,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用那双美丽凌然的眼睛直视着她,眼神就像能谱写人世间万事万物命格的神一样,不可一世,带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控制欲,轻声说道:“取决于,你愿不愿意为他做些什么。”
“嗯?”
“第一,远引大越国,用你的姿色换取我皇兄的支持。或者,牺牲掉生命,为他而死。总之,你要离开他,从此不再与他相见;第二,说服他,让他接纳我给予的援手,记住我的恩惠,待他登基为皇帝,留我在后宫之中报恩于我,保我余生安稳。”
阮清微的胸腔猛得一震,仿佛有无数把刀剑震碎在胸口,她猝然垂目,万般尖锐的压迫感狂涌不止。
这是在逼她,以慕径偲的生死命运为交换条件,逼她离开慕径偲,逼她把慕径偲推开给别人。‘爱’成为了软肋,成为了别人‘伤害’自己的利器。
因为情投意合,在皇权朝政斗争中,他们就成为了彼此的软肋。别人能用慕径偲的前程去逼阮清微,自然也能用阮清微的生死去逼慕径偲。
犹记得那日对慕昌帝所说的话:‘但凡是想利用我去裹挟他、折磨他、摧残他,我绝不给任何机会。’
那种义无反顾的笃定,在今非昔比的此时,阮清微竟无法轻易的脱口而出。慕玄懿在掌权,慕径偲的处境太危险了,他脚下的方寸之地在摇摇欲坠,将要坠入万丈深渊。只要慕玄懿下定决心泯灭人性的破釜沉舟,慕径偲将命悬一线,胜算渺茫。
韩珺瑶自信满满的等着,就像是有经验的猎人一样,设下圈套,等着猎物自己走进来。她等着,等着阮清微因为深爱而痛苦无奈的答应她的条件,她就会全力以赴的帮助慕径偲。
倒戈帮助慕径偲,是韩珺瑶的明智之举。阮清微可想而知韩珺瑶的选择,定是看穿了慕玄懿的恶劣,感觉他会在事成之后背信弃义的抹杀掉她。她不得不在关键时刻为自己寻一条稳妥的后路,堂堂正正的慕径偲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只要慕径偲答应护她安稳,依慕径偲的为人,定会做到。
韩珺瑶懂得见风使舵,在紧要关头,她揉碎了尊严,来找阮清微谈条件。因她知道,如果天底下有人能说服得了慕径偲,这个人唯有阮清微。恰好,阮清微深爱慕径偲,应是愿意为他奋不顾身。
有了韩珺瑶的帮助,慕径偲的处境肯定能改善。
只要阮清微不在慕径偲的身边了,只要韩珺瑶能安然存在于慕径偲的后宫了,韩珺瑶很有把握,把心中的企图变成可能。
然而……
过了半晌,阮清微缓缓的抬首,迎着韩珺瑶带着胜利曙光的眼睛,轻轻一笑,似微风抚过春暖花开,语声缥缈的道:“你还可以再说三句话。”
韩珺瑶难以置信的骇住,目瞪口呆,规划出的美好愿景剧烈的湮灭,惊声问:“你不愿意?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看着他触及可及的皇位被剥夺?”见阮清微确实无动于衷时,她的面目变得狰狞,极力极力的压低声音的咆哮,“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你就那么自私?你这是在毁他!你成了阻止他坐上皇位的最坚硬的绊脚石!他会因你的残忍而死!你,冷漠薄情至极!”
阮清微挑眉,心脏被撕裂成一道口子,飓风疯狂的朝里灌着,她硬起心肠,语声尽量平静的道:“我不会离开他。”
韩珺瑶深吸口气,咬牙妥协,道:“我允许你不离开他,你只要答应第二件条件,我就能帮助你们。”
“你的计划失败了。”阮清微毫不犹豫的宣布。
韩珺瑶的身心在战栗,她的骄傲,她的灵魂,她与生俱来的高贵,她给自己留的后路,在阮清微的轻描淡写里都不堪一击的被击碎。她僵硬的站着,眸中尽是不解,强烈的困惑,语无伦次的蠕动嘴唇:“为什么?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跟我作对?你对我的恶意和仇意从何而来?你明知道这是我的忍辱偷生的选择,还如此不留余地的拒绝,你的心就那么狠?不肯让我好过?你想过彻底跟我决裂的后果?!”
为什么?
因为她是韩珺瑶,大越国的珺瑶公主,而阮清微是大越国的清和公主。
因为她怀有险恶的用心,所做的次次选择皆是为了一己私欲。
因为她见不得别人过的好,会想破坏、毁灭、占有。
因为她就像是一只狼,永远知道该凶残时凶残,该摇尾乞怜时摇尾乞怜,充斥着背叛、阴险、欺骗,不可垂怜。
无论慕径偲的处境多么危险,阮清微都不能把一只狼推到慕径偲的身边,也不屑于假装与一只狼为伍。
阮清微平静的提醒道:“你的十句话已说完,请回,不送。”
韩珺瑶绝望的瞪着阮清微,她的目光明亮,神态似缭绕在幽静山谷中的清风,坚韧而恒久,于寂寂然的时光里,自在,舒适,与世无争,淡泊的似没有七情六欲,任谁都触不到她的软肋。
霍然的转身,韩珺瑶不再多言绝决的离开,眸底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恣睢,她一定要让阮清微后悔!渐晚的天色掩住了她的仓皇。
安静了,晚风乍起,阮清微捂着心口,咳嗽着,剧烈的咳嗽着。
一件外袍适时的裹住了她虚弱的身子,慕径偲抱起她,把她抱回屋,怀抱温暖紧密。
阮清微攀着他的脖,把脑袋窝在他的胸膛,轻道:“瑞王监国了。”
慕径偲把她抱坐在腿上,把杯中温水递到她唇边喂她喝,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