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阿真作者:长安小郎君
分卷阅读57
臣同陛下往去敬府之前,隐太子建成的人也去找过他,他不置可否,却答应了咱们,待建成被诛,其党冯立又带兵闯进来,见状岂不知是君弘投诚了咱们?自然要与之拼个死活。当时君弘的亲从都劝他静观其变,等待援兵,可他这个人甚是重义气,断然不从,这才寡不敌众,死在了冯立手中。这些都是成事之后侥幸活下来的军士告知臣的,后来臣便替君弘收了尸,抬到了他府上。也是可怜呐,一大家子人哭得撕心裂肺,臣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痛心。”
世民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心中有所感慨亦有所思虑,便道:“你说的这些我也略知,敬君弘身为武将,是算得上忠勇可嘉。但我今日想知道的是关于他的一些家事,虽然你以前跟我提过,可你与他私交逾十载,应该不止那些表面上的吧?说来听听。”
常何还是不打听缘由,倒觉得世民今日是找他闲叙往事,消遣时光来的,心中大为受用,只回忆着说道:“这还真有一件可说的。那旁人只道君弘家业齐备,又是仕宦子弟,掌兵北门,却不知他在家里是不管事的,都由他夫人作主。这原是因为夫人出身博陵崔氏,门高势大,性子骄傲。君弘倒不计较,一味宽忍,可夫妇二人结缡多年未有子女,便渐渐成了对冤家,愈发冷淡起来。君弘为子嗣计,想要纳几房姬妾,夫人倒也同意,只是这人选却不由君弘,须得是她亲自挑选。便可想见,这些选中的女子必不得君弘之意,故而直到他不幸战死,都没有得个一儿半女……”
“妒妇!”耐心听到这里,世民已积压了满腔的怒火,更联想起阿真那晚的话,再忍不住了,当即破口大骂开来,“这个敬君弘当得将军却当不得丈夫,竟任由个妇人颠倒摆布,更为可恶!”
常何见世民大怒,哪里知道实际的缘故,只暗自疑惑:怎么皇帝为个旧臣的家私气得这般?又不是什么军国要事,况是他自己好奇问的,竟不是为了消遣取乐的?
半晌,常何自想不通,却也怕世民迁怒自己,便半劝半依,说:“请陛下息怒!这个崔氏虽不贤德,后来也还能为夫殉节,算是抵了罪过吧!只是可惜了君弘一脉,到底未留下个后人。”
世民这时平和了些,减却愠色只冷冷地说道:“哼,她若不死,朕便赐死。敬君弘甚是窝囊,亦不值得同情。”
“陛下,此究竟为陈年旧事,人亦都去了,不提也罢。”常何不明所以地继续劝着,两只眼睛巴巴望着世民,表情有些傻。
“呵呵……”世民见常何这样神情,觉得好笑,一时气也散了,
便正欲结束这场君臣私谈,却转又想起件趣事来,言道:“我尚有句私话,再问问你。当年去到敬府,在其花园亭中等候之时,有个小丫头突然跑过来,你可有印象?”
“有哇!有印象!也就八九岁的样子,生得好个俊模样,还被陛下你突然一问,有些吓住了似的,实在可爱。若非知晓君弘无有儿女,臣还觉得像是他的女儿呢!”
“你竟记得?!!”
世民问起这话,原是断定常何生性粗拙,必无记忆,不料他非但记得,还答得如此迅速准确,倒让世民刮目相看,有些钦佩起来。然而世民另又一想,自己如今喜爱上了这个小女子,却对与她初见时的美好场景全无印象,反是常何这个不相干的人记得一清二楚,岂不讨厌?一时心中不爽,指着常何恼道:
“好了好了,你走吧!今天的事不许对旁人说起!”
常何正还沉浸回忆,猛见世民音容又变了,一脸无辜,想这皇帝怎么阴晴不定,却不得不从,只便应承离席,告退而去。
常何那里不在话下,世民倒因这顿相谈收获不小。他细思之,有了主张,倒不急于这一时,以后再论。
及至入夜,世民仍宿在承香殿,一来为了瞧瞧儿女,二来也为与妻子叙讲一番,毕竟他二人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稍待长孙已知其情,世民便问她的意见。这长孙一片蕙质兰心,再通达不过的,此刻早已想定,便侃侃言道:“我以为,不论敬君弘私德如何,到底是你亲自下旨追封的功臣,无可改变亦不可改变。况且你将来必纳此女为妃,她有了这个出身,岂不比现在好?虞家送选的傧从如何能比得上功臣之后呢?便是入了史书金册,也有个齐全姓名,完整家世,更好了。原先说她可封在五品才人,如今你若抬爱,位列九嫔亦未尝不可。”
“你啊,呵呵……倒将我未想过的都作了计较了。”世民听来甚觉舒心,想长孙之德,长孙之度,当真无人能及,每每言行体贴,心思细腻,不知为他解了多少忧愁。
长孙亦对世民笑笑,说:“我是你的妻子,又幸得备数后宫,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世民点点头,转又叹道:“其实以出身贵贱,定人品高下之举实在算是恶习,这敬氏之事更为典型。好好一个天资聪慧的女儿,不思教养疼顾,倒因生母低微,不得父爱,受尽□□,岂非人伦大悲哉?贞观三年时我曾下诏,使白屋闾阎之间,凡有文武才能,忠谨知政者,皆同官员世族子弟,可录名举仕,便是不计出身,只为求贤,此才堪正道。我为政取士尚且如此,更何况民间伦常?”
“是啊!此为积弊,年久日深,根深蒂固,怕是难以消除了!”长孙深以为是,满怀感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