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份上,江南的官员能不能全部打尽已然不重要了,南下之旅脱离队伍,死里逃生,到了江浙,面对的何止那些贪官污吏,荣王那边,还有京城里的蔡、万……
数不尽的明.枪.暗.箭,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子钰,快些回来吧,快些……
一如当年,仁宣与栾公,兴顺与栾子钰也是如此。一方求一时平安,一方咬牙啃血肉,不到最后,都不知道能不能携手走完这条道。
处在钱塘的栾子钰已然写好了三封回信,交由赵监丞的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捎带着也处理了络绎不绝,往驿站送的金银财宝,而后才姗姗来迟的去找女主。
“公子有空吗?”
“有的!”
屋内传来声音,栾子钰刚想推门而入,门便开了。
视线顺着门槛上移,女主仅仅穿了一件内衬,青丝散落在雪白的丝绸上,脸颊还泛着红,水汪汪的眼睛直把栾子钰当成了救命恩人。
单身女性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让异性在自己衣衫不整的情况下入内,除非是对这个人有好感。想起书上关于两.性.相处的内容,栾子钰不禁浅笑,将公子如玉的劲头摆的十足,“事态紧急,在下唐突了。”
蔡琪媛只是个小姑娘,就算有现实生活里的经验,又怎么玩得过栾子钰这只苦学帝王心术的老.狐狸,贝齿轻咬下唇,轻微摇了摇头,半点也不装男人了,“大人可要进来说话?”
站在门口看守的两名番子互相对视,皆提起了精神,总不能让镇抚使大人出去了一趟,人都给拐走了吧?
栾子钰也不想额外生枝,索性敞开门聊,只是这周围定然是要散场的,连门口的两人都被支到远处守着了。
蔡琪媛缓缓披上了一件外衫,朝栾子钰招呼着,她不是傻子,先前分明就看见自己了,要不是被人胁迫,怎会隔了一夜才得以见面?依着当时见面的情况来看,还有栾、赵二人的不对付,定是那阉.人仗着自己侍奉过皇帝,逼迫了栾大人。
“蔡二姑娘,在下也不说场面话了。”栾子钰推开窗,看着分散在院子里番子们,“南下为何,凭姑娘的聪慧,定是知晓的。”
刚给栾子钰倒了一杯凉茶的蔡琪媛顿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向他,自己伪装的这般好,怎么会有人看的出?那这一路上,自己偷偷摸摸传回去的消息,岂不是早就被过滤了!
“姑娘是跟着赵监丞的队伍,想来尚未见过灾民是什么模样吧?生养在蔡首辅家中,恐怕也不知道什么是饿的滋味吧?”栾子钰的声音顺着夏日的风,带着温度传到了蔡琪媛的耳朵里,灼热的让人红了耳。
“那,那又如何?”蔡琪媛起身,美目微张,“我祖父不过是嫁了个庶女过来,这趟南下也不过是探亲。只是我临时改了主意,这才撞上了你们的队伍!”
双方谈判时,率先要做的便是动摇对方,栾子钰现在做的就是这个,“结两姓之好,在昌盛时锦上添花,在危难时守望相助。蔡二姑娘也是世家大族里的,总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吧?”
茶杯滚落,院子里的番子皆拔出了腰间的刀,在得到栾子钰的指示后,又站回原地,只是不敢再眨一眼,炯炯有神的盯着这间屋子。
“不,这不可能!”蔡琪媛尖锐的嗓音环绕在梁上,“我祖父乃是三朝老臣,为官清廉,怎会勾结贪官污吏?你是在诓我不是?”
栾子钰眼中精光闪烁,嘴里长叹一声,泄力般的依在窗沿,“若不是有确凿的证据,我又怎会相信?”
蔡琪媛见到的蔡首辅,是白须飘然,品茶下棋的高洁之士,听到的是自家祖父如何英明神武,力定乾坤,哪里知道台面下的那些。
被栾子钰这么一说,也是懵了,纵使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权谋阴司,不用栾子钰多说,她自己的大脑就补充完整了,甚至比现实还刺.激。
栾子钰深知人心,骤然告知你一直敬佩的长辈不过是以清白面具示人,实际上是勾结地方官员,害得百姓流离的罪人,任谁都不会信的,“在下一开始也不愿意相信,只是那名账房临终之言,又有账本,兼我南下途中所见所闻……蔡首辅只怕是这起事的幕后主使。”
告诉对方怎么做,不如让对方想到,更能撇清关系,也更可信。
不过是略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蔡琪媛便从慌乱中挣扎了出来,“大人既不相信,小女自然要为祖父找到证据,以证清白!”
栾子钰转身,眼里带着期颐的神.色,“姑娘有何妙计?”
蔡琪媛被他纯净的眼神晃了心神,呆了一会儿才说道:“贪污一案绕不开秦亥,我家与那秦亥有点关系……趁着天黑,我连夜前往钱塘县令家中认亲,之后咱们里应外合,定能找到事实真相。”
栾子钰得到想要的答案,并不急着肯定,反而皱眉担忧道:“姑娘何等金贵的人儿,怎能替在下深入虎穴?若是,若是有个好歹,要在下如何能安心呢?”
“我又不是寻常女子,再说那秦亥真敢对我下手不成?大人只管放心便是了!”蔡琪媛深陷栾子钰的圈套无法自拔,豪情万丈的想要在他面前表示一番。
在栾子钰刻意伪装下,由蔡琪媛统筹全场,敲定下了间谍计划,而后便是等天黑了。
这厢事情刚敲定完,蔡琪媛还想留栾子钰再说些别的话,只可惜被先前救了的小孩打乱了算盘,上唇微嘟的目送两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