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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黑暗的街道里，废弃的钢铁踩上去发出了嘎吱的响声，小机器人猛地抬起脚，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小机器人走在街道上，今天的他还是一无所获。
高大的霓虹广告牌一闪一闪，跳出了几个大字：工作不满意?工作不顺心？快来机器人联邦，帮你匹配最佳工作，不收取任何石油佣金。
工作……工作。他已经整整失业了九十三天。
有时候小机器人多希望自己出厂的时候是个搬运机器人，警察机器人，又或是建筑机器人……
而不是个没有前途的育婴机器人，以至于在生育率跌到谷底的今天，连找个工作都成了一种奢侈。
小机器人蹲在地上，像人类那样唉声叹气。
他低头看到了一块尿不湿，便又欢天喜地地把尿布展开，左看看又看看，期望能看到一个人类婴儿。
但，街道上别说一个婴儿了，连一个孕妇，一个女人，一个人类都没有。
只有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机器人，在深夜里慢慢地移动，发出蓝色的光芒。
小机器人拿起他的机械臂，又努力地扒了扒。
总算，在垃圾堆中，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婴儿奶瓶。塑料奶瓶脏兮兮的，在黑暗中倒影出小机器人的眼睛。
婴儿奶瓶上的包裹着的纸条，也被弄得脏兮兮的，写着：抱歉，情况很不好，我们又失去了一个婴儿。
找工作的希望更渺茫了，小机器人看到这样的字，便很伤心，他试图呜呜地哭出来，但怎么哭也哭不了，只有黑乎乎的石油顺着眼眶假模假样地滑落。
然后小机器人就慌忙地又把石油接住。
这可是珍贵的石油呢！
没错，今天小机器人来垃圾堆的主要目的，是把垃圾堆里的地沟油榨取出来，然后用这些地沟油代替石油来当燃料。
嘘！他当然知道这是非法的！
但比起从一个机器人变成一块破铜烂铁，小机器人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破铜烂铁，破铜烂铁……
小机器人一想到这点，便浑身发抖，然后马上把脸上快要干涸的珍贵的石油刮了刮，小心翼翼地放回身体里。
这个法子是小机器人发明的。或者不能说是发明，应该说是发现—
第一次尝试用地沟油掺入石油时，是他失业的第二十三天，他用光了所有的石油。他几乎不能动弹了，咔嚓咔嚓走路时身体都要发出许多遍警报。
哔哔，缺少燃料，哔哔，缺少燃料……
他是很忐忑的，地沟油黑乎乎的，黏黏糊糊的，甚至还有垃圾的臭味，怎么会有用呢！
所以，当小机器人把黑乎乎的石油倒进身体里时，他快要惊呆了。
全身清爽，简直能一口气上八层楼了。他美滋滋地快要跳起舞来。
地沟油好，地沟油美，地沟油随处可榨还量大！
于是，每到夜晚来临，各个城市的垃圾堆中就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黑影猛地探出头来，四处查探无人后再出来，大摇大摆地收集地沟油。
这块地已经被他扒拉得差不多了，一滴也没有了。
但小机器人知道东边的街道有一块更大的垃圾堆，几乎整个城市的垃圾都往里倒。
只是那块更显眼也更危险，一旦被警察机器人抓到他非法用油就惨了……
但，毕竟是凌晨。毕竟是深夜……
小心，谨慎，再小心！
小机器人的人造心脏怦怦跳，从街角探出头来。
－－－－
摩天大楼在黑夜中仍旧闪闪发光。
满天空的电线刺啦刺啦地流过电流，电死了一只在爬墙的无辜老鼠。
小机器人却顾不上这些了。
他，目瞪口呆！
偌大一个垃圾堆上已经围了二十几个机器人，有的破破烂烂，有的衣着光鲜，但他们都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小机器人熟悉的东西——地沟油。
怎么会这样……他的发明，他的发现。
小机器人学到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如果你发现了一个宝藏东西，别慌，至少有上千人已经发现了。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机器人了。
更让小机器人差点吓到关机的，是旁边竟然站了一个警察机器人。
警察机器人高大，挺立，拿着警棍，臭名昭着。
一个机器人直起腰来，走到警察机器人身边。
小机器人眼睛瞪圆了，却看到机器人手一张，把一部分的地沟油交给了警察机器人。
警察机器人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带着剩下的地沟油走了。
小机器人的石油眼泪，又情不自禁地落下了。
他只是想搞点简单的地沟油，为什么也会遇到黑吃黑啊！
小机器人本想转身就走，但想了想家里只剩一点油了，他迈向回家路的小机器腿，又愣是给移了回来。
', ' ')('地沟油，地沟油……没事，就算给警察机器人分一点也没事，反正是免费的油，看那些机器人上交的比例好像也没有很高的样子。
小机器人便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垃圾堆中。
当然，他的眼角斜斜地看向警察机器人，唯恐被揪出来。
幸好，警察机器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着警棍在手里轻轻敲了敲。
然后小机器人开始用机器手筛选垃圾。
果然，这个大垃圾堆的东西更加丰富，人类吃过的汉堡，炸鸡；人类用过的润滑液；人类抛弃的香薰精油……
别说，和大家伙待在一起真的是非常地好，虽然所有机器人都沉默寡言，只是专注地榨垃圾。
小机器人一个人呆惯了，现在就觉得多一点同伴，也是件美事。
终于，几个小时后，小机器人终于把所有看到的垃圾都榨干了。
他工作熟练，做得又快又好，便榨出了一大罐地沟油，他时不时往左右看看，得意得发现大部分人没有他效率高。
看那隔壁的机器人，只收集到他的三分之一呢！
隔壁的机器人好严肃，一句话都没说，小机器人就蠢蠢欲动。
小机器人探头问隔壁机器人，老兄，你本行是干什么的？怎么也来捡垃圾了。哈哈，我告诉你，垃圾不是这样榨的，你手法不对。
隔壁机器人冷冷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小机器人努力搭话，说说嘛，哦哦，我先说，我是育婴机器人。
隔壁机器人才慢吞吞开口：育婴……你还是别捡地沟油了……
小机器人：？
隔壁机器人：反正你活不久，早晚会成为一坨废铜烂铁。还不如把机会留给我们这些能找到工作的机器人呢。
小机器人还没回过神，就被踹了一脚，跌坐在地上。
三两个机器人围过来：育婴？现在有婴儿吗？我上次见到女性人类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
围观机器人说：你让我看看？产后护理型机器人，擅长催乳和喂奶……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这型号机器人是不是已经停产了啊？
围观机器人说：难怪他榨得这么快，原来之前是榨奶子的啊。
围观机器人说：小东西，你还是等着报废吧，赏你点地沟油，现在给我滚吧！
然后小机器人就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几滴地沟油从天上洒下来，洒到他的小脑袋上。
小机器人看向警察机器人，他却背对着群众，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把玩着手里的警棍。
小机器人爬起来，抱着一大罐地沟油就想走。
却被警察机器人用警棍拦住了。
警察机器人说，上交。
小机器人呜呜地把10％的地沟油给了警察机器人。
警察机器人看了眼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勉勉强强露出一个电子笑容。黄色的光一闪一闪的。
警棍却还拦在面前。
小机器人愣住了，他慢吞吞加码。
20％。30％……
50％
直到他放到80％的时候，直到黑乎乎的罐子都见底的时候。警棍才移开。
走得远了，小机器人才反应过来原来隔壁的机器人是护工机器人，专门为老人提供临终关怀的。
现在连护工机器人都找不到工作了吗……
－－－－
小机器人走啊走，他觉得他的石油眼泪又不争气地要留下来了。
不对，这次是地沟油眼泪。
最近，他地沟油掺石油的比例更高了。以至于他哭的时候眼泪都臭烘烘的。
难道他就真的找不到工作了吗？?难道他的下场，就是悲惨地耗尽油，然后成为一堆破铜烂铁吗？
街道冷冷的。风吹啊吹。他的地沟油眼泪就黏在脖子上了。
操。
小机器人很绝望。他抽抽搭搭地刷新找工作的荧幕。
当然，他已经做好了颗粒无收的打算。
’恭喜你，优秀的机器人！在一百份履历里我们选中了你！璀璨而优秀的你将到我们希望生产中心工作，为女性人类催乳。”
小机器人猛地睁大眼，继续不敢置信地往下看，他的手刷刷刷往下滑，就刷到了待遇这一栏。
待遇：每日底薪一份半优质石油。有抽成和奖金。
天呐！他有工作啦他有工作啦！他不是失业的机器人！他不用再找地沟油了！小机器人快要快乐地飞起来了。
他把地沟油往地上一甩，臭烘烘的地沟油，再见。
然后就飞快往回跑。
跑啊跑，跑过漆黑的街角，跑过报纸堆积的角落，跑过被电线杆掩埋的居民楼……他终于跑回了垃圾堆。
而那些机器人还在原地沉默寡言地榨取着，看到他过来，便纷纷抬起头。
小机器人大声吼道，我有工作了！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
', ' ')('育婴没活路了？哈哈哈，去吃你们的地沟油吧！我比你们强多了！你们这帮连地沟油都不知道怎么榨的—傻—逼——
装完逼就跑。
小机器人知道这个道理。
因此小机器人飞快地跑啊跑，一边跑一边跳。
他才不管那些机器人什么反应呢。反正，他有工作啦！
－－－－
小机器人跑回家了。
说是家，其实又小又破，只是一个被废弃的居民楼。
据说这种楼在一百年前是很辉煌的，位处城市中心，被称为楼王，能住在里面的人类都是大有来头的。
但现在破得连老鼠都懒得光顾，只有小机器人美滋滋地霸占了一切。
小机器人于是熟练地给自己端茶，给自己倒水。
然后仰望着天花板，看着美丽而破旧的蜘蛛网。
小蜘蛛，我有工作啦。小机器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蜘蛛才不搭理他，只是织网。
小机器人蹦跶久了，才准备睡觉。
说是睡觉，其实是转换为节能模式—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节省燃油。
当然，他不需要床，也不需要椅子，他只是蹲在地上就睡着啦。
在睡前，他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地工作，争取在工作的时候省很多很多的油，然后得到重用，也许有一天他真的能有自己的人类。
可以让他服务一辈子的，独属于他的人类女性……
人类女性一胎生八个他都能服务得过来。他一定能用最好的手法榨出最多的奶水。
他一定会成为史上最优秀的小机器人。
－－－－
待机的时候，小机器人还是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所以在清晨，当他听到门被打开声音时，他立马惊醒了。
小机器人猛地睁开眼睛。
就看到一双手，在微微颤抖。
再看，手的末端是水杯，水杯里流淌着清澈的水。
而水，正流入淡色的嘴唇中。
什么？喝水？
那个生了好几层铁锈的水龙头什么时候可以用了？
小机器人聪明的机器大脑运转了好几下，他才反应过来。
眼前这个在他家出现的家伙，是个人类。
人类气喘吁吁地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有些疲惫。
他甚至没有看向小机器人，只是冷淡地用手抹去嘴边的水渍。
小机器人啊啊指了人类半天。
人类的眼睛一眯，看向小机器人。下一秒，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口袋边，似乎要掏出什么东西。
小机器人说，你，你你你……你就是政府派来的产妇吧！
人类：？
小机器人兴奋得一跃而起：我来帮你催乳，我特别擅长催乳，我的手法可好了。我们这批机器人可是拿了创新大赛的一等奖的，榨乳手法一等一，保证让你的宝宝吃到最多的奶。
人类:……
小机器人眼巴巴地看着人类。
他没想到生产中心的雇主居然是直接上门吗？这就是传说中的wfh吗？也太方便了！
他本来以为会是一个中心，然后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孕妇需要被服务呢。
所以他还没有准备，啊，手上都是垃圾味呢，臭烘烘的。
小机器人就害臊地把手藏在背后，悄悄挪到了水龙头旁边。然后把手冲了个干净。
人类这时才开口，他仍旧有些冷淡，语气僵硬道：没错。我是政府派来的……产妇。
小机器人说：你的宝宝呢？在哪呢？我要看小婴儿！
人类显得更加僵硬，他说：死了。
死了！死了……没错，现在婴儿夭折率非常高。女性已经足够珍贵了，婴儿就更珍贵了。
小机器人点了点头，服务态度极好地垂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在育婴训练里明确说道，如果雇主的婴儿死亡，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沉默寡言。
作为一个机器人，这时候说什么都有些不对劲，反而会引起雇主的伤痛。
但奶水该榨还是要榨，榨完后要上交政府的。
在他停止追问后，人类好像松了一口气。
他靠在沙发上，湿漉漉的头发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小机器人也看呆了。
这是他见过最美丽的人类女性，要比宣传画册上的还好看！
小机器人等了半天，便舔着脸上去，在人类诧异地眼神中，把人类的衬衫剥开来。
那衬衫一掀开，就露出了那雪莹莹的胸膛，圆鼓鼓的胸肌，还有两粒嫣红的乳头。
虽然，虽然吧，好像那胸没有小机器人印象里的那么大。
甚至有些平。
但没事，只要他努力，一定能榨出奶水的！
－－－－
清晨，全城最大的大荧幕上闪了闪，荧幕上两个血红的大字：逃犯！
', ' ')('注意，全城的人类和机器人注意！这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男性人类逃犯。悬赏1000份石油燃料。
荧幕上的图像赫然是那‘产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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