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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拆开艾米的回信,布兰特手臂压在他的肩上,弯腰和他一起读着女孩的想法。
艾米的信里没有什么对于婚姻的期待和羞涩,也没拒绝哥哥们为她张罗婚事的好意,表示她愿意和适龄的青年多多接触。
“看到了吗,她强调了‘适龄’。”布兰特笑了一声。
“这要求可有点难度。”班一抖肩,把布兰特的手臂甩下去。
“是啊,年轻、富有、还有身份的男人可不好找,以他们的身份,决计不会找她那种出身的女孩。”
“她是什么出身,”班瞪了他一眼,“她和你一样的出身。”
“嘿,别这么敏感,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布兰特烦透了和自己兄弟谈话时也要小心翼翼。
“年轻有身份的男人,是被允许可以不那么富有的。”班放宽标准。
“那你打算给她准备多少嫁妆?那种为了钱娶她的没用男人,对她能有多好?”说着,布兰特带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多少都出的起,”班像看一个无知的孩子一样看着布兰特,“钱不一定能买来真情,但能带来尊严和地位,即使丈夫不能给她快乐,她也能有别的消磨法子,我虽然希望她能得到家庭的幸福,但更希望她的生活更有保障。”
“像你的寡妇朋友一样吗?”布兰特翻个白眼:“希望她的丈夫能在把她关起来,或是送进精神病院前先一步死掉。”
“这不就靠你了吗,给她拟个万无一失的婚前协议,最好是那种让人在想到那该死的念头时都会打颤的可怕协议。”
“你就一定要这么着急处理她的婚事吗?我是说,或许我们可以让她慢慢选,而不是这么,呃,仓促地把她塞到个什么人家里。”其实布兰特想说“粗暴地”。
班说:“难道我要留你们两个自己商量?你和她说两句就会吵起来,我毫不怀疑她会在这件事上和你唱反调,你们能讨论出个什么结果?
“还有你上次提议的,你的那些同学,我承认他们有些人的品行值得尊敬,不过我是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嫁给那种苛待自己的苦行僧的,而且他们的智力似乎不够支撑他们的道德,我一向认为,愚蠢是一个丈夫的原罪,那是导致家庭不幸的根源。
“趁我还在这里,还是个侯爵夫人,如果不能保证能给她找个最爱她的男人,那么就给她找一个最可靠的,还有什么能比金钱和地位的结合更靠得住呢。”
布兰特沉默了一会,声音沉闷:“我又不是养不起她,如果没有合适的,她一辈子不结婚也没关系。”
“呵呵,”班笑了,“我也希望她永远是我们的小妹妹,但她已经大了,我们不能在把她一天到晚放在家里保护。”
“她在自己丈夫家难道不是这样吗?同样的事,怎么就在其他男人那里合理了呢?他甚至不一定有我们对她那么好。”布兰特头靠在沙发背,嘲弄道。
“可属于女人的路有几条呢?如果不结婚,她要干什么?你又怎么知道她心里是否期待婚姻和家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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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原以为奥尔森夫人对自己不过是普通的照顾,比如带着她去舞会,向众人介绍她,有这么个身份尊贵的夫人把自己引进社交圈,能稍稍抬高她的身份。
可没想到,奥尔森夫人居然亲自来接她。
她上了停在校门口的马车,车上的女人为他微笑,她不知怎的有些局促,其实她们只见过几面,她知道这位夫人是维尔德侯爵的朋友,在侯爵去世后还和哥哥有来往,对他们多有照顾。
就她个人而言,这个女人其实很陌生,她们没谈过太多话,她在学校里听过一些贵族女孩提起过奥尔森夫人,说说她举办的舞会,自己的妈妈又去找奥尔森夫人喝下午茶之类的事,但这些离她好像又很远。
艾米没和这种女人打过交道,如果她是个讨厌鬼,或是一些她熟悉的,不那么体面又市侩的人,也许她会更镇定一点,可奥尔森看上去那么好,在这个女人面前,她总有种说不出的慌乱,希望自己能给她留下好印象,又觉得自己无论是礼仪还是别的什么方面,每一样都一塌糊涂,那叫她手足无措。
奥尔森夫人笑着对她说:“好久不见,艾米,你知道我的来意,对吗。”
“是的,夫人,您看上去仍然那么美丽,感谢您愿意帮忙。”
“别太紧张,姑娘,”奥尔森夫人看出他的紧张,“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算你在我面前说错话,或是有一些幼稚的、不成熟的想法也无妨,我不是那些严格的家庭教师,也不会惩罚你。”
艾米脸上有些红,但嘴角却忍不住上翘,她喜欢说话坦诚直接的人,那些总叫人自己领会的话语让她烦透了。
“那么,说说吧,你对自己的结婚对象有什么想法?”奥尔森夫人从车上一个镶金陶瓷小盒里拿出一颗糖递给艾米。
“我……”艾米接过糖,没有拆开吃,而是拿在手上不停转着,她的睫毛垂下,挡住她没有焦距的目光,“我不知道,夫人。”
', ' ')('“哦……或许我该问你,你做好结婚的准备了吗?”
“我想……”艾米抿嘴,“我不知道,夫人,很抱歉。”
艾米本以为自己想好了,结婚所需的条件无非是那么几个,她未来的丈夫最好富有一点,聪明,但别太聪明,最好还能英俊一点,然后别管的太宽,说话要很和气……但不知怎么的,这些话她说不出口,特别是在奥尔森夫人问她的时候,这些幻想中的内容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知道自己迟早要结婚的,只不过以前可能是根贫民区的某个年轻人,他们会像其他的夫妻一样,生活在肮脏、贫穷与忙碌中,但那是她的新家庭,哥哥们也会有自己的家,他们会分开,她的后半生会为了丈夫、孩子和家人不停操劳。
现在她可以脱离那种泡在苦水中的日子,成为一个绅士的妻子,哥哥们会给她很多钱做嫁妆,她可以做个体面的妻子,然后她……她要干什么呢?
她不是没有体会过心动瞬间,贫民区曾经有个叫彼得的小子,他比其他同龄人都高,金发像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笑起来的时候能让她忘记饥饿,哦,他是食品店老板的儿子,有时候会带一点自家的东西给她。
那时她想,我好喜欢他,他一出现自己就会心跳加速,脸上忍不住绽开笑容,那段时间她对自己干枯毛躁的头发很不满意,然后她就去偷油,抹在自己头发上,希望它们变得顺滑,他带她去河边,虽然河水很臭,彼得亲吻她时,说她甜蜜得像奶油饼干———大概因为她抹了黄油的缘故。
她还想办法把自己胸前塞得鼓鼓的,挺起胸,希望自己能更有魅力,就像男人们嘴里骂着,但眼神却老实地飘过去的偷瞄的女人那样。
布兰特当时嘲笑了她半天,气得她跑到了彼得哪里,彼得脸蛋红红地抱着她,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的心软极了,希望那一刻永远静止。
她想象过自己或许能和彼得结婚,他们的生活会永远快乐,她也不会再挨饿,他们会有几个孩子,像她,也像他。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男孩温暖粗糙的手指,他干燥又轻柔的吻,以及她憧憬过的未来。
他们结束得很突然,艾米想,或许是她在记忆里把这段初恋修饰得太美好了,以至于她忘记了彼得应该有的缺点,他们也许有过的争吵,回忆中止在男孩被他的朋友们拉去皇后街开荤的时候,无关什么背叛,他只是不想显得自己很懦夫。
如今想来这也不错,他不是什么太聪明的小子,他很帅气,对她也很好,但他也有一些傻兮兮的毛病,他以后或许也会因为怕被人嘲笑而去干各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很男人”的蠢事。
在那之后,她也见过很多其他类型的男人,那种轻盈得像肥皂泡一样的幻想再也没出现过。
“没关系,在人生的大事上,总要深思熟虑才好作出决定,”奥尔森夫人自己也拿了一颗糖吃,“婚姻的事情,又不能一次次重来,积攒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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