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气渐渐热起来,海蒂没有每天洗澡的习惯,罗布围着她嗅了一圈,克制地在她的头发腋下、以及手腕处喷了香水,这才带着她出门为客人量尺寸。
罗布虽然已经失去了她在繁华地段的店铺,但她的手艺仍在,依旧有一些忠实顾客会把她叫到家中量身制衣。
她带着海蒂和自己的另一个学徒勒芒坐上公共马车,两个学徒抱着大包小包,听罗布向他们交代注意事项。
勒芒早就听过这些话,此刻有些心不在焉,海蒂则仔仔细细记下罗布的叮嘱,正听着,车身颠簸了一下,没稳住身体的她不经意看到后方经过了一辆马车,车上的人有一张她非常熟悉的侧脸。
“别走神,小心掉下马车!”勒芒拉住她的衣服,阻止她往下滑。
“谢谢……”那个人消失在一个转角,海蒂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哈德森,但就算是哈德森也不奇怪,他的工作就是到处送货。
然而哈德森今天来到西区并不是为了送货。
他熟练地将马车停在圣约翰街北向的一栋带小花园的房子前,男仆见到他,心中暗叫倒霉,恹恹地进了屋内把这个消息告诉摩根。
“难道我没跟你说过吗,如果他来了,就说我不在家!”摩根不耐道。
男仆苦着脸无奈道:“他说如果您不在家,他就要一直在这里等您回来……”
“这个恶心的蚂蝗,”摩根狠狠一脚踢向书桌,虽然泄愤了,但他的脚趾却疼得厉害,“他还说什么了?”
男仆观察着摩根的表情,犹豫道:“他还说,如果您不想见他也没关系,只是他最近手头又不太宽裕,希望朋友能给他一些帮助……”
摩根深吸一口气,表情重归平静,掏出支票簿写下数字,将支票递给男仆:“交给他,然后请他离开。”
男仆接过支票,摩根想了想又问:“他走的是前门还是后门?”
“前门,先生。”男仆说。
“……我知道了。”摩根坐回椅子,眼里酝酿着暴风雨。
男仆将支票送到哈德森手中,他眼中这位不速之客坐在沙发上的模样太过无礼,自在得仿佛他就是这个家的主人。
“我的朋友总是这么忙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和他见一面,但,”拿到钱的哈德森终于从沙发上起身,眼角眉梢流露出得意的神采,故作遗憾道,“他还是像过去那样慷慨。”
男仆心说:他的确慷慨,不过慷慨的代价是友善,他现在一定希望没有你这个朋友。
把这个讨厌鬼送出门后,男仆回头吓了一跳。
他的主人正站在二楼盯着门口,双眉紧皱,见他望过来,拄着手杖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哈德森自从抓住了摩根的把柄,每隔三五天就会到摩根家中“做客”,现在他手头可比之前宽裕不少。
想想自己未来能到手的钱,他已经开始打算起未来的安排,现在这个累死累活的送货工作一定不会再干了,不过还是得找个工作……然后换个像样一点的住处……
他的心情好极了,由于想得太入迷,好几次差点撞到行人,这让他的好心情打了折扣。
毕竟美好未来就在眼前,手头这些破烂活儿就变得令人无法忍耐了。
哈德森急着赶路,可没行驶多久,就发现前面的路口堵满人,行人们不知道在看什么,围了一层又一层。
他根本没法穿越过人群,看热闹的人不停从车前经过,令他气闷不已。
他破口大骂,要行人给他让路。但比他的声音更大的是被围观的警察们。
哈德森看到人群缓缓让出一条可供两三人出入的口子,穿着相同服饰的警察和他们找来的帮手抬出了一个女人,更确切地说,应该叫女尸。
女人的面部和身体都被布盖住,坐在车上的哈德森目光越过人群,略高的位置正好能让他看清楚警察们在干什么。
他看见女人的手从担架上落了下来,随着搬运者的动作在离地不远的地方摇摇晃晃,暗红色的血污干涸在手臂上,小臂靠近手背的位置有一块丑陋的、红白相间的疤痕。
哈德森隐隐觉得眼熟,但关于这疤痕的一段记忆明显没给他留下太深印象,他忽略掉这段小插曲,继续朝酒馆驶去。
刚在城市里生活时,哈德森就为贫民窟层出不穷的恶性事件震惊不已,但比起那些能被警察注意到的,明面上的的罪恶;更多的情况是那些水面下的,悄无声息死去的人们。
住久了之后,哈德森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他觉得无论在哪里情况都不会改变,总有人在水底苦苦挣扎,但他绝对不要变成他们的一员。
当他回到酒馆,杰西卡双手环在胸前,满脸不快看着他。
哈德森没理会她,若无其事地去搬货,结果就被杰西卡狠狠在屁股上甩了一巴掌。
“该死,你干什么!”哈德森被她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
这女人的力气大得像头牛!他在心里骂道。
“
', ' ')('你是不是发财了,不想干了?”杰西卡讽刺他。
哈德森忍下怒火,嘴贴在杰西卡侧脸亲了亲,对她说:“我错了,宝贝。”
他在心里说,如果我发财了,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她的面把这些天杀的马尿全倒掉。
“别以为上了我的床就不用干活儿了,”杰西卡一手拢住他裤裆下的小兄弟,慢慢抓弄着,她说,“如果我愿意,比你更勤快,下面也比你大的家伙有的是,你最好趁早想起,我招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哈德森罩住她的手,指间流连在她粗大的指节以及每一道指缝:“但是,他们有我英俊吗?”
杰西卡抽出手,将手放在鼻下闻了闻,汗臭和男人下体的骚臭气味扑面而来。
她皱着眉头,嘴上却微微翘起:“如果不是这张脸,我早把你赶出去了。”
哈德森还想再说些什么,杰西卡在他胸前捏了一把,说:“如果你想让特纳帮你分担本该是你干的活儿,那么我也不介意把你这个月一半的工钱分给他。”
“喔,完全不需要,那会累坏他的。”哈德森赶忙牵马去到堆满酒的仓库,背着杰西卡,嘴里无声咒骂。
他本来还想和杰西卡说一说路上遇到的新鲜事,但现在他早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就算他想起来,大概也不会有心情了,他甚至没有耐心多说两句话哄一哄杰西卡。
他把酒扛上马车,驶上道路。
天空阴沉沉,令人烦躁的湿热水汽令他烦躁,汗水像被堵在了皮肤里,无法透出。
可能要下雨了,如果他不能在下雨前送完货,那么他会带着一身泥浆回家——看看天,他觉得十有八九是这个结果了。
想到此处,他上午要到钱的好心情已经不剩多少。
送完货,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哈德森讨厌在黑漆漆的夜里驾车,唯一庆幸的是,现在还没下雨。
夜里驾车必须得十分小心,总有些喜欢赶快车的车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吓人一跳,这里面又有一大半的车夫是酒鬼,虽然大家都挂着灯,但许多时候,看见车灯也就意味着一切都来不及了。
哈德森亲眼见过一个马车事故中死去的男孩,他的身体从中间折成了两段,白森森挂着血肉的骨头从皮肤里戳出来,男孩并没有当场死去,而是痛苦呻吟了许久才断气,那场面连续两晚出现在哈德森梦中,让他醒来时一头冷汗。
回到家,海蒂已经在她的小床上了。
她刚睡着不久,很轻易就被哈德森回家的动静吵醒,翻来覆去好几次,等到哈德森也躺上床后,她抱怨道:“都是因为你,我现在睡不着了……”
然后她和哈德森说起了今天在外的见闻:“你听说了吗?警察又发现尸体了,同样被被割掉了头皮还有那里……大家都说,这一定是同一个人干的,这真是个疯子,他居然还敢……
“那个可怜女人的脸被划烂了,警察到处调查有没有人失踪……想知道她的身份……
“上帝保佑……”
她的话就像一首催眠曲,令哈德森大脑愈发沉重,眼皮一个劲打架,最后变成了完全分辨不出意义的杂音。
但在哈德森的梦境里,他走过一段黑暗肮脏的小路,鼻间是烟草、劣质香水、闷久了的体臭、以及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正在腐烂的气味。
他前方有人,那人身上的清新古龙水香气让他忍不住靠近,好让自己的鼻子得到解脱;可他又不愿意和对方凑得太近,为什么呢……
这是梦,他不需要、也不会去思考答案。
所以他继续走着,他身旁有两个女孩,她们可能不是朋友,隔着一段距离,也几乎不交谈。
她们是谁?哈德森不在意。
然后是逐渐亮起来的,从门窗里透出来的灯光,越来越多看不清面目的女人。
他从一对正在讨价还价的妓女和嫖客身边走过,他能听到女人尖锐却分辨不清意义的声音,还有男人生硬的回嘴……
他侧头一看,女人手臂赫然是一块深色疤痕。
他醒了。
哈德森用手挡住窗外透进的光线,他的眼睛还没睁开,脑子里是消散得没剩下太多的梦境,他想起了自己偶然一瞥的画面。
是这个女人吗?
海蒂还没醒,哈德森不知道她昨晚说了多久才睡。
他一起身,木板床嘎吱作响,海蒂微微抬起眼皮,很快又抱着身上的破毯子翻了个身,背对阳光继续睡。
哈德森想和她说一说自己的发现,他不确定那短暂的回忆是否可靠,可看到她继续美美睡着,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只是有点好奇罢了,弄清楚了又能怎样,难道他还要去报告给警察吗?
这有什么好处?
如果警察一直查不出来,谁知道他这个提供消息的人会不会有危险,往更糟的地方想,或许警察会干脆拿他顶罪呢?
“你不要睡过头了。”哈德森收拾好自己,出门前转头对还在床
', ' ')('上的海蒂提醒道。
海蒂把自己裹成了一条小肉虫,微微动了动,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哈德森不再管她,关上门离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