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行了一个小时徐秉然就被推出来了,而现在已经是徐秉然醒来的第二天,他是昨晚上九点多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大概麻药劲儿还没过,说了很多胡话,把大家吓得够呛,不过后来大家憋笑憋得也很辛苦,一个个都掏出手机录像记录这精彩一刻。
下午叁点,天气很好,阳光全部透过病房的窗照了进来,夏听南以家人生病为由,成功地再一次请假翘班,专程来照顾徐秉然。
昨天下午,徐妈妈姗姗来迟,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夏听南看见她后,只是点点头打了一个招呼,神情有点僵硬。
太久没见面是一方面,替徐秉然生气又是另一方面,在这档口,夏听南实在是拿不出好脸色,尤其她牵着的那小男孩一直喊着:妈妈我想回家,我不要呆在这里。
夏听南气得头上冒烟,第一次觉得小屁孩怎么这么烦。
夏爸过去和徐妈妈聊了聊,说医院不干净,让她把孩子先带回去,等徐秉然醒了他们再通知她过来,于是徐妈妈一脸歉意地离开了,说自己迟一些再过来,然而到现在,她都没有再来,说是有事绊住了脚。
夏听南向夏爸爸打听什么情况,他摇着头说:过不来也好,别过来了,他们一家叁口好好团圆吧,别烦我们秉然了。
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徐秉然的伤没什么问题,捅的两刀都没伤到内脏,而且送进去及时,手术十分顺利,医生说伤口缝合得很漂亮,不过还是会留疤。
徐秉然对疤不疤的当然无所谓,男人没点伤痕就不像男人了,但夏听南听说要留疤,心里是有难过的,还有点莫名的生气。
最气的还是徐秉然瞒了她这么多事情。
病房里。
夏听南吃着别人送来的苹果,慢悠悠地说:“……谷亮和薛凯都听傻了,他们聊工作的时候你非要搭上一嘴,他们说跨境赌博,你非要说——”
徐秉然截断她的话:“夏听南。”
“啊?”
“别说了。”
夏听南笑起来。
徐秉然任由她笑,视线落在她脸上,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只想这么看着她,真好,还能看着她——
“徐秉然,看你状态不错,我们来算算账?”她毫无征兆地收了笑。
——嗯?
……
夏听南从容地举着他的手机,眼睁睁地看着徐秉然的脸越来越木,他想坐起来,但被夏听南拦住了,瞪了他一眼,让他别乱动。
“……你怎么翻到这个的。”
夏听南得意洋洋:“女人的第六感?”
徐秉然心情很复杂,屏幕上是他小号的朋友圈,都是心情大起大伏的时候发的,典型的青春伤痛语录,的确是……不堪入目了点……
那时候哪想这么多,反正是仅自己可见,什么话都往里面发了,想说的、不敢说的、敢说但没机会说的,哪能想到有一天会被夏听南看到。现在回过头看,他只觉得矫情,那些话对他自己发的吗?怎么跟个姑娘似的……
“怎么?不敢让我看?厉害啊徐秉然,视奸了我好几年了吧,怪不得知道我喜欢那手表,我后来还说自己喜欢一个包,你怎么不买那个给我?”
“买不起。”确实太贵了。
夏听南好气又好笑,徐秉然这人真是……
“还有你身上的疤,你还想瞒着呢?你瞒着谁都好,瞒着我做什么?”说起这个,她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还不给我如实招来?别人说的不算数,你自己来和我说。”
徐秉然闭上眼,开始装死。
她盯着他,忽然说:“睡了?那我走了。”
他又睁眼了:“别走。”
……
其实徐秉然不是很愿意回忆当年的时候,因为那几年他过得的确不算太好,一开始是身体不行,后来工作上又忙,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最难过的还是夏听南不在他身边。
徐秉然说:“夏听南,我就是不想告诉你。”
很单纯的不想告诉她自己发生了什么,不想她担心,也不想继续纠缠她,他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不该利用夏听南的心软,穷追不舍这么多年,但凡换一个决绝果断的人,可能早就厌烦他,而夏听南忍到那时候才爆发,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是他太过分。
夏听南想辩解,她没有忍,也没有讨厌他,但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因为她不能完全地说没有厌烦过徐秉然的追求。
她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甚至有时候脾气还挺大,总会有受不了的时候,但她的自我调节能力的确好,想到对方是徐秉然,而且的确帮了她不少忙,人总得懂感恩,她的愧疚和烦躁最后还是被她中和成了“算了”。
唯一一次的爆发就是在四年前,但当时拉黑他后,没几天就后悔了,写了一篇四百字的文章表达自己的歉意,每天发一次好友申请,有事没事给他打个电话,但徐秉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回声。
徐秉然看她一眼:“我知道你没讨厌我,我只是对自己没信心。”怕自己再纠缠下去,夏听南会不会有一天真的讨厌他,他对这种假设感到恐惧。
夏听南扯起嘴角:“你可是徐秉然,你怎么能对自己没信心呢。”
“徐秉然只是个普通人。”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通天的能力,在人世间踽踽独行,会因为要陪一个粘人的邻居妹妹而烦躁,会因为成绩而努力,会因为失去亲人而痛苦,会因为喜欢和爱患得患失。
他和夏听南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他更成熟,会伪装罢了。
所以那时徐秉然把自己的爱放置了,放在那里不闻不问,不去找夏听南,他以为自己能坚持很长时间,至少不要想到夏听南就心潮翻涌,然后他会在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中逐渐遗忘自己的感情。
但这只是他以为,实际上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把夏听南的朋友圈当药,累了病了就吃药,然而这药治标不治本,而且是药叁分毒,他在长久的离别中越发想念夏听南。
他想给自己,也给夏听南缓冲的空间,安稳好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再去找夏听南。如果,他是指如果,她身边还没有别人,那他就再试一次……无论如何,即使被她讨厌,也要再试一次,他不想后悔。
但夏听南回来了,在最好的时候。
徐秉然朝她晃了一下手。
她还有点生气,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徐秉然,看到他的动作又下意识伸手,然后被他的力量拉近,跌坐在床边,她侧着头看他,听到他说:别离我这么远。
于是夏听南又靠近了一些,忍不住伸手靠近他的脸。
他把脸贴进她的掌心:夏听南,你都知道了,不要取笑我,也不要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