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荀接到电话立刻返回来,客厅没寻到徐澄的身影,他走进主卧,在墙角看见小姑娘清瘦的肩膀微微抖着,双眼发红,眼下豆大的泪一颗颗滴落。
他过去抱住她,“姑姥也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她会和你妈妈,以及我爸妈一起在守护我们。”
张凤霞没有儿女,丧礼的重活累活,都落在周南荀身上,他忙得脚跟不沾地,没太多时间陪在徐澄身边。
徐澄不懂丧葬的事,只守在灵床前陪着姑姥,以前看到影视剧里的尸体,她觉得可怕极了,此刻坐在张凤霞身边没任何恐惧,只是悲伤。
楼下灵堂搭好后,张凤霞尸体入棺,徐澄又去楼下的灵堂里守着。
按照风絮的葬礼习俗,有人来悼念祭拜亡者时,家属要跪在地上回礼,徐澄是张凤霞唯一有血缘的家属,自然代替张家人做起这件事,大冷天,不断地跪下起身,膝盖都红了。
周南荀忙完就来替换她,两人在灵堂守了两天一夜,直到尸体火化下葬。
忙完这些回到家,周南荀又接电话去了队里,连打个盹的时间也没有。
周南荀前脚走,门铃后脚响了,以为是他忘记带钥匙,徐澄没从猫眼往外看,直接打开门,来人西装笔挺,从头到脚都透着精致。
徐澄诧异地喊了声“爸。”
徐正清径自走进来,坐沙发说:“收拾东西和我回南川。”
“你怎么来了?”徐正清速度太快,徐澄没从震惊里走出来。
“给钱护工可以照顾老太太,多加些钱,也能告诉我老太太的情况。”
徐澄在徐正清身旁坐下,扭头看窗外,“我还不想回去。”
“我答应你留在这,是替你母亲尽孝,陪老太太走完最后一程,可不是让你在这和周南荀谈恋爱。”
徐澄扭回身看父亲,“学校审核已经通过,等开学我直接送风絮这边走。”
“不行!”徐正清斩钉截铁,“爸不想为这事和你吵架,赶快收拾东西随我回去。”
“回南川也是在家等学校通知书,哪里等还不一样?”
徐正清严声厉色道:“徐澄,我今天和你讲清楚。
你和周南荀的事,我可以退一步接纳他,前提是他必须去南川,想把你留在风絮绝不可能。
如果他不去南川,这事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你发脾气,吵架,断绝关系都没用。
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不能在这地方生活一辈子,我必须把你带走,不走就喊人上来把你抓走。”
徐澄忙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望,楼下共站了三辆车,徐正清是做好充足准备才来的。
得知周南荀生日那天,徐澄想给他过完生日再走,可徐正清不给他们任何时间和机会,插翅难飞,再吵也没意义。
她说:“你先找家酒店休息会儿,我收拾好东西和周南荀,还有朋友打声招呼就走。”
徐正清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那辆黑色会一直在楼下停着,直到你上车。”
“随便。”徐澄没心思再管徐正清的安排。
房间静下来,徐澄呆坐沙发环视他们的家,房子不大,但每一件东西都是她亲手选的,他们在这里生气吵架,也在这拥抱亲吻,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的影子。
这个冬天,这段白色记忆,有悲伤也有美好,但都到了该告别的时候。
她经常因一点小事流泪,是个爱哭鬼,可有一些情况却总一滴眼泪没有,被孙游他们锁在废旧厂房里,她哭不出,此刻要走了,也哭不出。
徐澄去卫生间用冷水洗干净脸,简单涂抹一点面霜,进到卧室打开衣柜,简单装了几件衣服和包,还有周南荀送的相思豆相框,一起放进箱子,她来时两手空空,走时也没拿太多。
她从包里拿出,周南荀送给她的那条橙子吊坠,以及他的工资卡,连同她那张没密码的黑卡,一起放在次卧床上。
东西全部给他留下,只剩无名指的戒指,徐澄摸着那枚银色戒指转了转,拿到关节下,停住,又推回去。
他们在一起后,徐澄很少来次卧,不知床头柜何时摆了张照片,是周南荀小时候和父母的合影,一家三口站在公园里笑得无比灿烂。
如果不是二十年前的凶手,周南荀会在有父母的呵护的幸福环境里长大,不用小小年纪就事事自己扛,也不会形成这么沉重的心思,更不会活得那么累。
凶手夺走他父母的生命,也改变了周南荀的人生。
而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徐澄说不出要周南荀放下一切,随她去南川的话。
他们都为对方勇敢过一次,也做到了留给彼此一段难忘记忆的承诺,事情到这,其实没有遗憾了。
人生路满长,她和周南荀应该在各自的路上发光发亮,而不是为对方丢弃自我。
徐澄不为周南荀停住脚步,也不要周南荀为她做牺牲。
周南荀肩上沉重的担子漫长无期,不是异地恋、跨国恋能解决的,离别是他们必须面对的事情。
指腹再次摸上无名指的戒指,徐澄咬了咬下唇,还是拿下戒指,和银行卡项链放在一起。
既然只能离别索性干脆点,不要给自己和周南荀留有任何幻想。
徐澄没在房间待太久,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徐正清的人就等在门边,徐澄把箱子递过去,“我还要去和朋友道别,你们先去车里等我。”
迷信的张姨,八卦的小护士,和沉默的林庭樾都在诊所忙碌。
徐澄等到问诊室没人,才进去和初弦说话,“我要会南川了,来和你说再见。”
初弦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具体事情,微感诧异,“南荀哥不去?”
“他要留下查案。”徐澄笑着说,“等他回来,你帮我和他说声。”
初弦察觉到不对,“你再不回来了?”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