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早早地守着一个人,隔了很远就把目光锁定在乌鸦的身上, 但他已经成长了不少, 期待的表情不会明晃晃挂在脸上, 他的喜悦与激动只能从那不时耸动一下的耳朵透出一点。
这扇窗口已经不单是一个方正的、冰冷的死物, 也是盛骁那些隐秘爱意飞进来飞出去的驿站。
盛骁打开窗子, 向乌鸦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隐约木质香气的信封。明明其上的气味已经很淡很淡了,但盛骁的嗅觉似乎被这丝气息像一根绳索般套去了千里之外的地方。
往常停在窗框歇息的乌鸦这次却轻轻停在了盛骁的肩头, 因这动作,盛骁微微偏过头看他,发现了某些特殊之处。这只信使拥有优美的流线型轮廓,矜贵从容的动作;跟以往那些蹦蹦跳跳求食的乌鸦不同, 这只极美丽, 也极凛冽。
盛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只乌鸦身上看出凛冽这种气势的, 但事实如此,那只漆黑的小精灵收着翅膀施施然用黑琉璃般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 他的脑海中唯余凛冽一词。
像一捧清清凉凉的冰, 又像一片氤氲着湿润的雾。
盛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先伸出手指想去勾勾鸟儿的脖子, 准备先伺候好这位远道而来的信使, 没想到却被乌鸦轻轻一个扭头,躲开了这逗弄的动作。
不亲人啊?怎么看着跟老师一个样。盛骁的手指虽然被乌鸦躲开了,却还是乐不可支, 他笑了两声, 没再伸手, 转而打开了信封。
乌鸦站在盛骁肩上,微微低头,像是在跟他一同审阅一般。
盛骁没想到的是,出现在信封最前面的不是想象中印着老师颇有风骨字体的信纸,而是探出了一张彩色照片的一角。
刚刚看清了照片中人那认真的眉眼,盛骁的视线就被漆黑的翅膀遮挡住了他肩头的乌鸦像是看见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一般展翅,同时伸爪想要将那张照片夺去。
反应极快的狼王挑挑眉,一手迅速反身藏住信件和照片,另一手轻柔地拦住突然腾起的乌鸦,笑起来:这个不能动是本人的宝物。
乌鸦挣扎一阵,像是被他话里的某个字眼触动,也像是懒得跟他抢东西,又落回了他的肩头。盛骁找准时机顺了顺鸟儿身上的羽毛,被轻轻啄了一口之后心满意足地再次打开信封。
虽然你听不懂,不过周围现在也没人听我说了,盛骁脸上带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璀璨笑意,取出了那张照片,指着上面认真处理文件的戈斯说,我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说通那个圆球偷拍照片给我寄过来的,你可不能破坏这个。
乌鸦扇扇翅膀,似乎在说我知道了,那边的盛骁注意力还在照片上,手指摩挲着照片角,是一副想要把手指移到人物上,但是不太敢的模样。
这是我的老师,我的盛骁含笑自言自语,没想过一只乌鸦能听懂什么,在这里轻轻顿了一顿。
我的心上人。这小半句像是喟叹一般消散在空气里,本不该有任何人听见,却让就在他脸侧的乌鸦被烫了一下似的转了转头。
盛骁继续他自以为无人知晓的剖白,似乎无处发泄的情意一时间都被这一张小小的彩色照片引了出来。他好看吧?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几乎不敢置信世界上还有这么优雅好看的人他对我特别好,连我睡不着觉都会陪着我
他不知道在向谁炫耀,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滔滔不绝,把戈斯从头发丝到手套都夸了个遍,最后又挨了一记乌鸦的轻啄,才依依不舍地把照片妥善保存起来,拿起那张信纸。
戈斯的信一向不长,由于三天一封的频率,信里经常以上次对盛骁信的回应开头,以询问盛骁目前近况结尾,偶尔也穿插着一些那边事件上的趣闻。
老师总说自己没有熬夜,顾忌自己的身体,但那个圆球告诉我戈斯经常顾不上吃饭!老师又对我撒谎!
除了圆球和下属很少有人打扰吗?虽然很好,但老师会不会觉得无聊?需不需要我送过去一些解闷的东西?老师会觉得我幼稚吗?
有了一个得力下属,叫荣富贵?!那不是荣叔吗,我得好好问问这个到底是不是!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
盛骁一边看信,一边拿着信纸打回信草稿,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观点,又花了几张拓展出全文,最后再一笔一划认真誊写在新信纸上。
他每次厚厚的好几页回信就是这么来的,看上去天马行空,写了很多毫不相干的琐事,实际上一字一句都是发自肺腑。
他肩头的乌鸦静静看着,最后用翅膀轻轻贴了贴银狼的脸颊,没引起专注的盛骁的注意。
盛骁最后端详了一遍信纸,折好放入信封,递给乌鸦:麻烦你了,好好带到老师身边。
这只特别的乌鸦抓过信封飞到窗口,另一只乌鸦巧合地也飞了过来,盛骁看着这两只鸟儿交接了那封信件,然后那只尤其漂亮的又飞回来,不疾不徐地再落在他的肩上。
盛骁又手欠地用手指去勾漂亮乌鸦的脖颈,这次却没被躲开。怎么,赖上我了?已经像个男人的盛骁依旧带着些无法掩盖的少年气,连只喜欢的乌鸦都要去兴致勃勃地逗弄。
乌鸦似乎不悦地偏了偏头,但依旧稳稳当当地落在肩上,打定主意把这儿当做栖息地。
我知道了,你是老师派来跟我一起去见狮子的,对吗?盛骁看着这矜贵优雅的鸟儿,心里止不住地高兴,美滋滋又理所当然地说,我就知道,老师一定也在关注我!他爱我!
乌鸦赏了他一巴掌,因为他的得意忘形。
盛骁看了眼时间,找出那封狮子给的邀请函,脸上神情变得正经凌厉,带着肩上老师的象征,往A区东侧会面的目的地去。
门外的黎向笛和天幸自觉跟在盛骁身后,莆晴紧张地看着他们,黎向笛嬉皮笑脸地跟她挥挥手: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吗?
天幸的伪装能力是最大的底牌,这次依旧没用自己本来相貌。他这回装成了金丝雀觉醒者,一头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还是压不过前方盛骁的气场。他笑着一拍黎向笛的后背,调笑道:每次打起来受伤最厉害的都是你吧?你别打得那么疯,什么都好说。
黎向笛耳朵竖起来,哼了一声:我要让他们知道,兔子也不是好惹的。天幸乐了:谁敢惹你啊?
这次估计打不起来,做好僵持的准备。前方的盛骁淡淡开口,黎向笛和天幸一时间都闭了嘴。新王显然已经有他自身的威势了。
起码,现在监狱里没人再胆敢把银狼王叫做小狼了。
狮子的地盘上多是凶猛的猛兽觉醒者,但依旧要在盛骁一行人经过时低下他们的头颅。盛骁并没有被这种浮于表面的荣誉淹没,他的目光没有变化,直直地向目的地走去。
心性还不错。盛骁不知道他肩上的乌鸦心里正满意地点头。
那间屋子里已经有人在了,首位是棕黄色头发,狮耳狮尾的钟峋;侧座还有那条老响尾蛇,看到盛骁明显瑟缩了一下;另外坐了个戴着白绒围巾的笑眯眯觉醒者温时丙,是食草类顶级觉醒者,代表食物链下级。
他们每个人身后都站了两个二把手,同时抬眼过来,一般人甚至会被这种盛大的阵仗吓退。
出人意料的,是草食系首领先开口:这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银狼吧?百闻不如一见,看着真是够骁勇啊。
一句话里带出了新王的名字,显然是不动声色的恭维,几乎是表明了自己不会与之为敌的立场。
老响尾蛇压了压眉毛,脸色阴沉。几乎在座的几位只有他是明确跟盛骁为敌过的,局势对他很不利。
盛骁礼貌回应之后,上首的狮子才说话:海洋系的那个没来,不过这次会议跟他也没太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