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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新事的穿插,长安的那阵风再次将白月光带到了李猛身边。
1,鸡毛蒜皮的职场生活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工作不知上班苦。
李猛在一家体育器材企业做产品销售,他大学时作为体育生特招入校,可惜最后既没挨着国家队的门槛也没被某个俱乐部看中,便是现在任职的这家企业也是靠家里人四处托关系才堪堪得以上岗就业。
在美好的学生时代李猛最大的爱好除了拿手的打篮球之外就是看各种比赛,现场的、非现场的,观赛群众们火热的呐喊,狐朋狗友间相互的争论,总有一捧又一捧的青春热血往五脏六腑中流窜。而现在,那春夏秋冬里与一众糙汉齐聚观赛的日子早已成为了不可追的旧日记忆,模糊得好比压在玻璃板面下的蜡黄照片,可叹仅寥寥数年之往昔竟远得仿佛前世光景。
若说社会的锻炼给李猛带来了什么?他会说带来了忍辱波罗蜜,即在底色悲凉中不断阿Q般地积极求生。
忙碌一天办公室的时钟走到了下午五点,这个养老级员工普遍赶着下班的时间段一般都会发生些什么。果不出其然,五十过半的同事老林快速收拾完桌面,锁上抽屉后斜欠着身子先是装模作样地看了眼钟表,再是抱歉地紧抓公文包对李猛说:“小李啊,我老婆娘家来人了赶着回家,剩下的工作我都发你email上了,抱歉啊。”
瞧这话说得,合着全世界就他家里来人。还老婆娘家呢,李猛可记得老林媳妇一家均是本地三环住人,而公司也在三环内。怎么着?现如今三环内走门串户也要用火箭了?他怎么就不知道中国已经制霸全球把各国都变成中国村了呢?亏这老滑头还能装出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李猛仗着有电脑挡住脑袋丧气地撇撇嘴,虽心里诸多不满却也不敢明里反驳浑水摸鱼的老同志,毕竟若得罪了有资历的老同志麻烦可不会比得罪嘴碎的中年大妈少多少。男人和女人嘛,一旦到了年纪就会失去性别特征,思想往闭塞上走,嘴巴往开放上赶,尤其是那些还在单位里发挥最后几年余热的,他们基本都持有吐一堆嘴泡泡也再不怕有后顾之忧的可怕‘觉悟’。而与之相对的,李猛这样的小年轻则出世不久仍需上进,身上就是染点尘埃都怕成为日后升职路上的小地雷,何况是他人那不负责任的唾沫星子。所谓弱势群体,有时候真不是光靠年龄性别就能够判断的。
“您尽管放心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李猛鸡贼地把临终宽慰般的发言运用到了日常告别上,他时常庆幸自己拥有这份独特的遣词天赋,虽上不得台面但多少排解了日常生活中有气无法出的憋屈。
老林的心思正放在回家给丈母娘他们做饭上,所以就没听出李猛的言外之音。他满意于李猛的答复,转过满是肥肉的猪脖子,屁股也不拍地走了。老林前脚刚踏出门槛,李猛邻桌的顾国良就从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升号‘切’音。
李猛边预览邮箱内老林的遗留工作边说:“顾大诗人,你人前不出声,人走了倒要抒发情绪了?”
邻桌传来一句:“呵呵,我那是不屑,个脸皮顶天的老匹夫。”
顾国良说的是大实话,他有不屑的资本。只因他姓顾,是这家企业的掌门人八竿子打得着关系的堂亲,算是个皇亲国戚。不过这位皇亲国戚倒不算太招人厌烦,平日里没什么大架子,业余爱好是写诗。
关于顾国良写诗这个兴趣对于同事们而言算是好坏参半,好的一面在于公司联欢会、年会需要每个部门出节目时顾国良都会主动要求表演诗朗诵,类似这种看别人耍猴好过自己耍猴且常常吃力不讨好的场面能有人积极自是谁都欢喜。老林就曾说过即便练就十八般武艺上台表演也不能涨一毛钱工资,更不能离管理层办公室近一点,何苦来哉。坏的一面则在于诗人都清高,帮忙说俗气,随份子说俗气,安排他一些找上层批示文件或陪酒吃饭的活儿更是俗气中的俗气。而假使他顾国良真能三山中辟谷清雅也就罢了,但可气又可笑的是他每天最晚下班只为在公司蹭网蹭电,特大号保温杯从来空着来满着去,甚至晚间刷牙也在公司,据说只是为回家少开次水龙头,毕竟卫浴冲澡的用水量已经够大了,水龙头能不开就不开。碰上起夜洗手怎么办?不有保温杯里装回来的水嘛。
于此,顾国良的解释是蹭公司资源才不是俗气,是变相实现共产主义。
“这个老林,公报私仇啊!”李猛狠狠把将鼠标拍在桌上,他将老林留给自己的工作内容从头扫到了尾,心里一把火汹汹烧起。他原本以为对方顶多是剩下几张报表没填写,孰料连新产品的登记都没做。
共产主义好同志顾国良移了椅子,伸长脖子朝李猛的电脑屏幕进行扫视,他们公司的隔断办公桌就这点好处,虽不方便面对面聊天但方便随时窥看。
“老林头是不是以为自己明天就要退休了,所以赶着今天跟你完成交接啊?”顾国良显然也觉得任务量过大,谁都知道公司前两天新进的产品不仅品项变多,连供应商都换了一批,这样就需要逐一且仔细地核对过所有产品名目后再打字提
', ' ')('交系统。
李猛魁梧敦实的身躯气得直抖,指着屏幕干瞪眼:“老林肯定是故意整我,前几个月他孙子满月,部门里就我俩装傻没给贺礼,就连清洁工刘婶都给了他根棒棒糖。”李猛深感失策,又顺道埋怨起公司:“哎!公司也是,搞什么不好非搞办公现代化,以前手写还容易改,如今只要电脑上一按确认就直接上传总系统,错了还得跑到总务处填修正原因表让他们负责修正,简直重复劳动。”
顾国良并不赞同:“你这话错了。电脑上提交错误才叫重复劳动,可如果大家都做到谨慎确认,达成无错提交,效率上确实会比过去提高不少。”
“我们是人又不是机器,能不出错吗?再者说了,有时候客户那里变个卦,或者某个员工的错误导致集体的连锁反应,届时大家都要去总务处填写修正申请岂不是工程浩大。”
“有得必有失,办公现代化的形式也需要在不断摸索中进行调整嘛。”
二人为毫无决策权的事争论了几句,顾国良突然就茅塞顿开般反应过来,“李猛,老林头怕是整不明白这些现代化才落跑的吧?你想啊,他可是个把email说成‘易毛’的五零后,光邮件收发就学习了一下午,就这学习能力不是我小瞧他,你觉得他能熟练掌握得了系统录入?”
“也有……可能?”
李猛脑海中最先闪过的是老林的凤凰牌自行车和洗得灰白的中山装,这两样东西瞬间与自家父母的老年手机组成了横向排列,致使李猛竟生就出了些对无法适应时代发展的中老年群体的同情。
“行吧。”李猛听到自己这么说。
总之,有了顾国良的这句推断,尽管李猛心里仍不痛快却也开始调整心态,努力让自己偏向老林不熟悉电脑操作这个原因了。人总愿意往好的方向看齐,从他人的认同和喜爱里肯定自己的价值,何况在繁琐的工作面前没有个美丽的心情如何能摆平手中事务?
李猛敲打着键盘心想:老林不会为点小事故意针对我,就是针对了又怎么样?过几年他是退休职工,我是在岗青年,高下立判。哼!
这种与自我鼓励相当的总结陈词早就成了李猛的自然反应,一种普遍的隶属于社会人的自我安慰,一定意义上象征着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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