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满脸不高兴,她虽然是下人,不过很小的时候就到了顾府,虽不是风风光光的大丫头,却因在顾衡院里伺候的缘故,吃穿用度也是许多寒门女子所不及的。
大相国寺这间屋子应是许久没用过,今日匆忙辟出来给香客暂时歇脚用的,窗户耷拉着垂下半块儿便不说了,屋子里还散发着一股霉味儿。
这群人不就是看戚姑娘无权无势,所以才这么欺负人吗。若她还是那个侯门千金,看那些人敢这么怠慢她。
一想到这儿,香如不敢再气了,怕触及戚繁音的伤心事。
她们在厢房待了很久,近晌午的时候,成群的和尚挑着食篮挨个院里送来吃食。
香如领了吃的回来,见到戚繁音,道:“主子,方才我问了送吃食来的小和尚,他说贵人在此做道场,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怕香客们饿着,所以先送了斋饭来。”
戚繁音蹙蹙眉心,点头道:“我明白了。”
寺里都是斋饭,又因人多,做得很是粗糙,戚繁音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筷。
用过午膳,正殿那边还没传来消息,戚繁音生了退意。
她本不信神佛,今日出来也是因为那日顾衡劝她多走动。
走也走了,动也动了,这佛拜与不拜没什么关系。
她对香如道:“再等下去晚上回城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收拾收拾,咱们回去吧。”
香如也待得烦了,闻言如获大赦,道:“好。”
正欢喜地去取戚繁音搭在旁边的披风,忽听外头传来两声梆子,便听院子里一阵哗然:“好了好了,终于可以去正殿了。”
戚繁音笑着摇摇头:“你说巧不巧,正说要走,那边就好了。”
香如眨着扑闪的大眼睛:“那咱们去正殿上香吧,来都来了。”
戚繁音轻声道:“这会儿去正殿,乌泱泱全是人。你瞧,他们都往那边儿去呢。”
“那……”香如咬唇。
戚繁音道:“去后面园子逛逛,等会儿再去正殿上香,免得同人挤。”
香如欢欢喜喜地给她穿上披风,镶了白狐毛的帽檐耷拉下来将她的脸掩了大半,偏她还戴了曾薄纱面衣,芙蓉面上只有潋滟的眉眼露在外头。
她们沿着山道往园子里逛。
大相国寺后园连着山,景色奇美。她们来时不知,贪恋秋色,一路寻访红叶,至园林深处,便到了游人稀少的山园。
等发现找不到来时路时,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
香如恼自己:“都怪我,方才只顾着看那红叶,忘了认路,这可怎么办?”
戚繁音脾气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怪你,我也没想到大相国寺后园竟然这么大。不过寺里香客多,没准儿等会儿就有人来。”
话音方落,便见蜿蜒山道一头影影绰绰,似是有人过来,她笑道:“这不,有人来了。咱们去问问路吧。”
两人往前走去,走了几步,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前面的确来了人,不止一个,一男一女走在前面,仆妇小厮约十余人紧随其后。
行在前面的那个男人长了张极为贵气的脸,他和身侧的女子不知在说什么,面色一派温和,唇角还有笑。
戚繁音第一反应是,见鬼了,顾衡竟然会这么淡而温和地笑。
然后心下忍不住一慌,糟糕。
她委实没料到和顾衡的缘分竟然这么深,不过出来逛个山寺都能碰上他。
还是这种情况。
他身侧那女子,她不认识,但仔细想想,也不难知道是谁。顾衡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但不代表着他不会成亲。
这个人约摸便是他妻子的备选人。
她以后会不会成为他的妻子难说,不过今日看来他们相谈甚欢。他为人清冷,能得他好脸相待的人不多。
至少今日,她出现在这里,对他而言不是一件值得愉悦的事。
外室争宠,脑子拎不清坏他好事。
只要想到顾衡可能会这么想她,她就忍不住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什么人在那儿?”杨氏斥道。
戚繁音扯着香如往道旁站了站,装作过路的行人,头颅低垂,示意他们先行。
孟忍冬柔声道:“嬷嬷不得无礼。”
她走过去问戚繁音:“你们是寺里的香客吗?”
戚繁音点点头:“是。”
香如站在戚繁音身旁,头垂得更低。
孟忍冬又问:“迷路了吗?”
戚繁音又点点头:“是。”
孟忍冬转过头看向顾衡:“她们是寺里迷路的香客,让她们跟着我们一起下山吧。”
戚繁音本能要拒绝,便听顾衡道:“行。”
戚繁音心脏猛跳,忍不住皱眉。
仍是垂着头,声音水涔涔的:“多谢姑娘。”
孟忍冬听了她的声音,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真是一把黄鹂般的好嗓子啊。
声音轻柔,春风似的,听得人心里软软的。
不知长什么样子,这把好嗓子若再配上一张美貌的脸,那老天也太过不公了。
却见她垂着头,戴着面衣,只隐约看得见那双眉眼。
眉是黛山,眼是秋波。
便是这半张脸,就足以令人嫉妒。
她不想这样的女子在顾衡身侧久待,淡声道:“不必客气,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