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讶然,不知她从何知道这事,一时间无地自容,脸色涨得通红:“我……我……”
“戚二姑娘。”
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车夫勒马停下,几个人纵马过来。
戚柳纳闷,今日这乡道怎么这么热闹?
她打起帘子,探头一看,却是春荣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
他脸上沾了一脸血,急声道:“戚二姑娘,你们没事吧?”
戚繁音诧异:“我们没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受伤了?”
“大人方才让我们走乡道送您回京,我们一路过来,遇到几个歹人,不由分说就朝我们动起手来,都是些不入流的玩意儿,没伤着,身上都是他们的血。我担心他们对姑娘不利,所以着急追过来,也没来得及处理。”
玉容闻言,脸色越发惨白没有颜色,她躲在戚繁音身后发抖,眼泪簌簌而落。
戚繁音心里也是一阵发沉,看来那些人是冲玉容来的,今夜如果不是春荣,他们迟早会追上来。
后果不堪设想。
她松了口气,感激地对春荣道:“他们被你拦下了,我们没事。”
春荣也明显舒了口气:“姑娘没事就好,小的护送你们回去。”
戚繁音点点头,放下帘子。
因着春荣在的缘故,车里的人没了刚才那么紧绷,都轻松了几分。
方才那个大汉说的话,玉容都听见了。
她一直以为李家只是要捉她回去堕胎,却没想到是想要她的命。
她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戚繁音看着她,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当初她跟梁瀚文刚定亲,年节来往他都派玉容来的,她是梁瀚文最信任的丫鬟,亦是她最信任的丫鬟。
那时梁瀚文总是给她置办许多糖果点心,稀奇玩意儿,经由玉容的手送到她手里。
可以说,玉容是戚繁音和梁瀚文往来的桥梁。
“事已至此,哭也是无用的。”戚繁音道。
玉容低着头,有意避开她的目光。此时听了她的话,缓缓抬头,看向她,隐约觉着戚二姑娘有些不一样了。
她已经两年没往戚家行走,记忆中的戚繁音还是个小姑娘,天真且热情,娇憨稚嫩,如同初绽的花骨朵儿,被保护得很好,又像是林间的小鹿,因未见识过世间的罪恶,稍有腌臜便会受到惊吓。
她现在坐在自己面前,人还是那个人,眼神却变了,变得有了韧劲儿。
有朝一日,那个遇事只会红着眼圈儿的小女孩儿也长大了。
是啊,经过那样的巨变,她又怎能永远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儿。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戚繁音问道。
玉容抬起袖子,止住哭声,低声说:“我想进京找公子。”
戚繁音笑了下:“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回梁府?”
梁家和李家结了姻亲,都是大家门户,要脸的。又怎会接纳玉容,允她生下这个孩子?
没准儿现在梁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她自投罗网。
玉容愣了半天,她慌得没主意了,才会想直接回去。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才迟疑着开口道:“戚二姑娘,你能不能……”
“不能。”戚繁音不等她说完,便一口回绝:“我最多把你捎回京城,找间客栈安顿下来。我如今的境遇,也只能做到如此。”
玉容眼中一黯,但她明白,戚二姑娘能做到这样,已然是大度至极。
“好,多谢二姑娘。”玉容道。
一行人到了京城,戚繁音找了间客栈,打算让玉容先安顿下来。
但她身上血流得厉害,站着腿肚儿都不停打颤,血顺着腿肚往下滴,不一会儿就淌了好大一滩。
连找了几家客栈,老板都摆摆手,不让人住进来,怕万一有个好歹,人死在客栈,晦气。
到最后,玉容站在寒风里,吹着风,因血流得太多,意识都有些模糊。
“主子,她好像不大中用了。”香如搀着她,觉察到她身子一直软下去,声音颤抖着说。
戚繁音看了眼玉容,最终无声叹了口气,道:“回去吧。”
“那她呢?”
“搀着。”
戚繁音回到葳蕤园,刚把玉容安置下,便听守门的丫头道:“主子,大人过来了。”
她刚松下的心弦一下子又紧紧绷起,吩咐丫鬟看着玉容后,转身走出房间,边走便道:“打水来正房。”
刚才帮着扶玉容,她手上也沾了血。
一直忙到这会儿,连洗个手的功夫都没有,顾衡就来了。
她脚步匆匆,刚进到游廊,远远看着顾衡迎面走来,下意识把沾满血的手藏到身后——顾衡喜净,见不得脏污。
顾衡眼尖,还是看到了她手上的那抹鲜红,眉目一沉,道:“还是受伤了?”
“不、不是我的血。”戚繁音连忙摇摇头。
“不是你的?”顾衡不露声色看她,方才皱起的眉一点点散开。
戚繁音咬了下唇,轻声道:“回来的路上,我碰到了……玉容。”
玉容?
顾衡楞了一下,过了片刻才想起这个人是谁。
他迈步走进屋里,丫鬟端来热水,戚繁音跟在他身旁,正要解释玉容的事,他目光落在她手上,眉头又是一皱:“先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