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团迷雾被拨开,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始于一段恩,始于一场交易。
顾衡失笑,倒也没有太失落,轻轻拍了拍她的颅顶:“音音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只是有些不听话,早上不是让你在家乖乖等我吗?”
“我……”戚繁音一时语塞,她自然不会告诉顾衡那天夜里她以为他和陈琅去了勾栏院,自己几乎一夜没睡,她垂着眼,说:“我等了两天,你一点消息也没有,天上又快要下雪了,刘叔说他知道山上有个隐蔽的洞穴,所以我才去的。”
顾衡黑眸凝向戚繁音,看她眼睛明亮,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像是一泓幽泉,泠然有光。他嗓子发痒,忽然想亲一下那双漂亮的眼睛。
这么想着,他真的这么做了,揽过她的脑袋,轻轻吻了上去。
戚繁音眼睫扑闪,像是振翅欲飞的蝶。她没反应过来,大人怎么会突然亲她。
“公……公子……”她仰头。
他低头,两人四目相对。
她的迷茫,她的羞涩,全然落入他眸中。
顾衡垂眸看她:“以后别这样了,让你在家乖乖等着,你就乖乖等着。”
戚繁音眨眨眼,方才的迷茫顷刻间化作委屈,他这话说得好像自己跑去救他还错了似的:“哦。”
“听刘嫂说你受伤了?伤在哪儿?”顾衡又问。
戚繁音摇摇头。
顾衡定定地看她半晌,又问:“伤在哪儿?我看看。”
“没有大碍的。”戚繁音继续摇头。
“我看看。”顾衡坚持。
“别了吧。”戚繁音看了眼顾衡的脸色说;“平常路走得少,脚底起了几个泡而已,算不上受伤。”
“我看看。”顾衡仍是道。
拿他没办法,戚繁音只好坐在床沿上,抬起脚,退下鞋袜。
她的脚很小巧,脚趾纤细浑圆,白白净净。脚掌四周有好几个水泡,有些瘪下去了,有些破了皮,患处和袜子贴在一起,撕开的时候疼得她倒吸凉气。顾衡皱了皱眉:“让大夫开药。”
“大夫说没有大碍,只是小外伤,让我敷一点你的药就好了,都是治外伤的,不必专程开药。”戚繁音低声道。
顾衡看着破皮处:“上药了?”
戚繁音冲他笑了笑:“这两天忙里忙外,忙得都忘了疼,上药也忘了。”
话音方落脚,顾衡却将她的脚腕握在手里。
她微惊,下意识就要抽回脚,顾衡攥得紧,轻声斥道:“别动。”
另一只手拿起床边小几上的药瓶,轻轻倒在她的患处。
他的动作很轻柔,没有把她弄疼。
只一点酥意从他手握着的地方蔓延开来,一点点遍及全身,令她身上有种奇异的暖意。
说不清道不明,一时间心乱如泥淖。
“公子!”春荣疾步而来,站在门口驻足。
春荣跟在顾衡身边已然很久了,知道戚繁音在里面,所以他只站在门口,隔着帘子喊话。但刘家是普通村民,家里用的门帘并非厚重的毛毡子,而是轻飘飘的软布,被风一吹,卷起大半。他还是看到了些许屋里的场景,戚繁音背对着门,他看不到大人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但有脑子的都能知道那是戚二姑娘的脚。
之前他们这群同顾衡亲近的随从凑在一起笑过,说像顾大人这么清冷的人,往后娶了主母,指不定也是毫不通情/趣。
却不想,大人私下里,竟也是如此柔情百转。
甚好,甚妙。
第27章再遇梁瀚文
顾衡在刘家村养了三天,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陈琅每天都会到村子上来看他,他们共患难,在山里危急的时候,顾衡为了救他中了猎人的陷阱。他感动得无以复加,简直拿他当作亲兄弟看待。
经历这场事故,陈琅对顾衡更加信任,两人关系越发好了。
顾衡伤好得差不多了,一行人才继续南下前往杭州。
陈琅要和顾衡谈天说地,两人共坐一辆马车。夏玉书只好恹恹地来找戚繁音。
当日夏玉书以为陈琅和顾衡遇难,失了心神。陈琅回来之后,待她便不如从前了。
在陈琅眼里,小妾就是用来取乐的,就跟笼子里的金丝雀儿一样,闲来无聊逗着玩玩儿,讨点趣儿。只要她长得好看,合心意就够了。
但是这次他流落山里,被困在山洞中,几乎没有生路。
这时候却是嫁戚繁音一介女流带着人上山找到他们,把他们从山洞里救了出去。
回到陈家,又听到叔叔婶婶多番褒奖梵姑娘有勇有谋有决断,更重要的是有情有义。
有了对比,夏玉书的温柔体贴好像一无是处。
他对夏玉书冷淡下去,她当然有了直观的感受,此时和戚繁音坐在马车里,轻嗅着小几上香炉里的熏香,叹了口气说:“梵姐姐,顾公子这回九死一生回来,想必对你更好了吧。”
戚繁音心头微微一动,不是从这回回来,而是出了京城。
以往顾衡对她好,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自打出了京城,她明显地感受到了顾衡的变化。
那种火热赤/裸/裸的好,就连香如都觉察到了,昨夜咬着耳朵跟她说公子不像以前那么冰冷了。
他这样的变化,戚繁音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心里始终暖烘烘,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