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笑道:“这是银票底子,刚才有个客人拿了五百两银子过来兑换银票。”
戚繁音拿过册子,低头看了看,纸上“李茂”两个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那个字迹,和父亲的一模一样。
“姑娘。”香如轻唤她。
戚繁音收回思绪,看到店小二眼神狐疑地看着自己,问:“请问这个人长什么样子的?”
小二给她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络腮胡,一身酒气,说话嗓门又粗又大,身材魁梧,走路有一点瘸。”
戚繁音垂下头。
这样的莽夫怎么会是父亲?
她深深吸了口气,将册子递还给小二,“多谢。”
肯定是她太想父亲了,世上长得相同的人都那么多,字儿写得像又有什么稀奇的。大人的字和父亲的不也是一样的吗?
更何况,如果父亲还活着,怎么会不找自己,反倒来了杭州。
她抿着唇,心里难过得不行,微微低着头:“香如,咱们走吧。”
从街上回去,戚繁音心情就不好,做什么都恹恹的。
晚上顾衡回来,她还没睡,在屋子里坐着看书。他推门进去,站到了她身上,她手托着腮,丝毫没有察觉。
“音音。”顾衡喊道。
戚繁音回过神来,站起来接他:“公子。”
顾衡身上有浓郁的酒气,她把人扶在软榻上坐下:“公子要梳洗吗?我去让香如打水进来。”
顾衡去充耳未闻,只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用,我先喝些水。”
戚繁音点点头,朝着一旁放置茶盏的桌子走去,微微低头,取起茶壶,微微倾倒。温热的水从壶口缓缓倒出来,落在绚烂建盏里。
“音音。”她失了神,茶汤洒了出来。
顾衡这一提醒,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茶汤洒了一桌子。
“在想什么?”顾衡探究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从上到下,好似想看穿她。
戚繁音抿唇,露出个温然的笑,摇头轻声道:“没什么,就是在想明天过年,以往在侯府的时候,爹爹都会给我们发红包,明日我该给香如他们准备多少?”
顾衡闻言,竟然笑了下:“就这点事也值得你想入神?看着给吧,心情好就多给点,心情不好就少给点,别为这种事情伤神。”
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戚繁音有点想哭,鼻子酸酸的,她忍住了,说道:“壶里的水凉了,我去外面炉子上添些热的。”
顾衡沉默片刻,道:“我饿了,你让人去弄点吃的。”
戚繁音想厨房上的陈妈妈今天下午准备明天年夜饭的食材,收拾得太辛苦,这会儿人都睡了,再弄起来未免太苛刻,便同他商量:“我去给你煮碗面,行吗?”
“你就这么惯着他们。”顾衡道。
戚繁音轻轻笑了下:“他们都待我好,将心比心,我也该为他们着想。”
“人手不够,就再采买些人。”顾衡道。
“不用了,我们迟早要回京城的,置办一大帮子人,到时候回京了不好处置。”
“人就放着,以后想南下小住了还可以来。”顾衡端起茶盏,轻啜了口,缓着声道。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现找的人没有调理,哪有用惯了的人顺手。”戚繁音道:“你等我片刻,我煮面很快,马上就回来。”
戚繁音出去后,屋子里越发安静了,顾衡的目光落在她消失的地方,他微微蹙了蹙眉,起来来到次间。
香如一向在次间值夜,听到脚步,还以为是戚繁音,说道:“姑娘,是公子回来了要热水吗?”
一转头,却是顾衡站在身后,心都惊了一跳:“公、公子。”
“你今天都跟着姑娘的?”顾衡问。
“是。”香如恭恭敬敬地答。
“她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顾衡又问。
香如心都猛地跳了下,莫不是自己哪里伺候得不周到,被顾衡知道了?要知顾衡从不过问内宅的事情,素日里戚繁音做了什么他也不管,今儿他亲自来问,她不免心都吊了起来,把戚繁音今日的行程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
顾衡轻轻垂下眼,深邃的眸子一如从前,不起半点波澜。
“后来她去找那个李茂了吗?”
“没有。”香如摇摇头:“换了碎银子我们就回来了。”
戚繁音煮面很快,不一会就端着托盘回来了。
“做别的太麻烦,我就只做了一碗素面,大人凑合凑合吧。”戚繁音端起青瓷面碗,双手捧着,递给他。
素面做得很简单,放了些许油盐,面上飘着几根小青菜,可以说是顾衡吃过最寒酸的面了。
他端起面碗,吃了起来,面条难得的细嫩清爽,不多时竟也吃完了。
顾衡吃罢,放下碗筷,然后看了戚繁音一眼,赞赏道:“面做得不错。”
戚繁音抿唇笑得腼腆:“我去打水给你梳洗。”
这回顾衡没拦着了,任她打来水,为他宽袍梳洗。
戚繁音知道他喝了酒,把他扶上床之后,才吹了灯上床。
她没什么睡意,翻过身面向墙壁,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墙壁。
顾衡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上了床好似就睡了。听着他的呼吸声,戚繁音长长叹了口气。
“睡不着吗?”身后忽的传来他清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