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午娘矜持的抬手扬了扬自己手上的成绩帖,这才转了身去往琴试的地方,口上轻悠悠的道:“那你下场可要努力些,棋艺这一门,是我领先了。”
沈采薇这才定了目光,正好看到郑午娘帖子上棋艺那一栏的九分,不由得缓缓笑了起来。
这样的时候,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才是真正的快事。
郑午娘小心眼还爱耍手段,但真论起确实是有真才学的——这才是她能够在松江书院里面能够和沈采薇一起被人并称“双壁”的真正原因。在松江女学里面,任你手段千万,最后看的也还是真本事。
下面一门乃是书法。沈采薇常得沈采蘩教导,日日练习,又有沈三爷这样的良师偶尔指点,自觉这一门上是不会落于旁人后面的。
不过这一回的书法考试比的是写对联。
以一刻钟为限,写下先生所出上联的下联来,当然书法最主要考的还是是字,但若是对联写得不工整,未免也会影响先生的感官。
郑午娘就在沈采薇的前面。先生出的题是:“天当棋盘星当子,谁人敢下。”
郑午娘思忖良久,提笔写了一句:“雷为战鼓电为旗,哪个敢动。”
先生见她写得一手簪花小楷,字字娟秀整齐,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只是这字还少了些风骨。‘动’字用得不算十分恰当。”她口上虽如此说,心里却很是欣赏这样才思敏捷的女学生,抬手便给了个八分。
沈采薇就在郑午娘后面,对的是“地作琵琶路作弦,哪个能弹”。她这回写得倒不是郑午娘那样的簪花小楷反而是庄重大气的颜体,一气呵成,竟真有几分破纸而出的豪情壮意。
先生不由惊喜的看了她一眼——女学生里面倒是少有能写出这样的字的。所以,她亲自提笔给她写了个九分。
郑午娘就等在下面,看到这一幕不由的蹙了蹙眉,随即便转身往画艺考试的地方去。画艺上面,她自是不觉自己会输给别人。
每一组的画艺考题都不一样,沈采薇这一组的题目是:春暖花开。
正是初春时节,满山皆是花,姹紫嫣红,争相夺艳。朵朵皆可入画。
郑午娘本就是画中高手,稍一犹豫,便提笔画了女学里面最多的桃花。花枝纤长,一簇的嫣红花朵争相开放,娇嫩欲滴。正应了那一句“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沈采薇在这上头自是比不得那些高手的,她略一想,没像是郑午娘那样选了一种花落笔,反而是画了各种不同的花,虽是费时费心也不讨巧,但却更应得上“春暖花开”这个题。
先生一路看着走下来,确实是最喜欢郑午娘的画,点评赞她道:“画艺出众,几可乱真,且有颇有诗意,确实是难得的佳作。”他走到沈采薇边上,见那画上正中的桃花上面凑巧停了一只蜜蜂,不由一笑,抿唇问她,“可是加了蜂蜜?”
其实,一般自制颜料的时候会往里面加蜂蜜,这是为了保湿。可是能够引来蜂蜜的,显然不是颜料里的一点蜂蜜能做到的。
沈采薇红了红脸,随即便点头应道:“学生这里正好有一点蜂蜜,是准备泡水的。刚才灵机一动便用上了,倒叫先生见笑了。”其实她也不过是一试,这样的时节,正好是蜜蜂活动的时候,说不准就能真引来蜜蜂了。
“倒是叫你取了巧。”先生显然也是颇为欣赏她的灵机一动,轻一挑眉,便拿了帖子来,在沈采薇和郑午娘的画艺一栏都写了个九分。
郑午娘本是心有成竹,自觉画艺一门必可叫众人心服,哪里知道竟是叫沈采薇取了巧,几乎要咬碎银牙。只是到底在人前,她也不敢太明显了,只好低下头掩了面上神色。
这样一来,郑午娘得了棋艺和画艺的魁首,沈采薇得了书法和画艺的魁首。若真是要比,最后一门琴艺才是重点。
郑午娘抿了抿唇结果自己的成绩帖,随即便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往琴艺那一门走去。
沈采薇也跟在后面往琴艺考试那一边走去。台子上面正好弹琴的正是杜若惜,她弹的是一首高山流水,十分熟练流利,指法和感情也十分到位。
上头的周大家慢慢的点了点头,开口和书童说道:“流畅生动,可得七分。”
郑午娘跟着上了台,她对着先生一礼,然后才施施然的坐下弹起了琴。叫人意外的是,这一回郑午娘弹的竟是众人从未听过的曲子。
琴声悠悠,一如流水,潺潺流动。众人仿佛在那琴声里面见到了恢弘大气的帝都,见到了富丽堂皇的皇宫,那策马游街的世家子弟,人来人往的酒楼,还有上京城夜间那千家万户的灯火。那是一幅生动至极的画卷,既有人间红尘的烟火之气亦有隐而不露的思乡之情。
琴声落下的时候,郑午娘端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徐徐起身,对着周先生一礼:“午娘自京城来,独在异乡,多有寂寥之情,常有思乡之意。此曲乃是午娘闲时所作,今日当赠与诸位先生,以谢三年教导之恩。”
郑午娘话声落下,台下的诸人仿佛才回过神来,台上的周大家亦是跟着垂眼看她,语声柔和起来:“融情入曲,还能从容弹奏。这一次你确实是用了心了。”她看着边上的书童,轻轻一笑,“该得九分。”
郑午娘郑重一礼,然后才缓缓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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