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么个复杂局面,大部分的人总也要顾忌着些,闭门少招惹些是非。偏偏李景行整日里捧着文章去沈家找沈三爷,一回两回都没见着面,他还越挫越勇了。当然,家里有个状元爷爷和状元爹,他偏跑去沈家,为的只能是沈采薇。
李从渊瞧着一头热的儿子当真头疼,忍不住拿了书册卷起来敲敲他的头:“蠢!蠢!蠢!”他是实在气急了,一连说了好几个蠢。
李景行十分淡定,开口反问道:“有个蠢儿子,爹你很有面子不成?”
李从渊气得牙疼:他自觉自己是举世无双的聪明人,自家妻子亦是世间难得灵秀人,结果生了个儿子却是这般的没脑子。不过,自家的儿子到头还自然还是自家管。李从渊喝了两大口凉茶压火,这才伸了手:“把你的文章拿来。”
李景行想了想还是把文章给递上去了,口上只是道:“你可别在上面写字,我是要拿去沈家请教的。”
“呵呵......”李从渊冷笑了两声,他随手翻了翻,十分干脆的拿了支笔在上头写了些批注,一刻钟不到就把东西还给李景行,口上毫不留情的骂道,“真是个蠢的!有沈二在那边故意拦着,你这时候怎见得着人?想见人,就得先把驴脾气的沈二给哄好。”
这道理李景行自然是知道的,他这些日子故意卖蠢本就是等着自家爹来指点,现下听到这话连忙接口道:“我对沈世伯所知甚少,还请父亲指教一二?”认真想想,似乎也就只有自家爹才能把那个心思深沉的岳父气得跳脚,如此神技确实该请教一二。
李从渊这时候大概也看出了儿子的小心思,这时候倒是端出架子,抬眼看了看自己边上梅花式小几上面的青玉茶盏。
李景行只得端出好儿子的模样给他添茶又恭恭敬敬的递到他嘴边。
李从渊这才纡尊降贵的指教一二:“你拿着这文章去请教沈二。”他喝了口茶,面色很是不好,“就说是觉得我批的不好,特意去请教他的。”
沈承宇一辈子就想着要压过李从渊,听得这话还不得挖心挖肺的努力指教,到时候一乐呵,就把李景行放过去了。
李从渊不得已的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自觉有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实在是太丢脸了,把书往脸上一盖,往后仰躺着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滚,我要歇了......”
李景行得了主意也没再多话,捧着文章就去哄自家讨人厌的未来岳父去了。
沈采薇这时候自然是不知道李景行为着见自己一面而用的心,她正陪着沈采蘅做女红呢——沈采蘅和颜五的婚事马上就要订下了,心里乱的很,便拉了沈采薇一起做女红静一静。
沈三爷和裴氏会来京城,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沈采蘅和颜五的亲事。颜五的年纪本就大了,耽搁不了多久,沈三爷心里一琢磨还是索性来京城先把婚事给敲定了。
因着来之前特意和颜步青说过这事,这一回倒也不麻烦,寻了颜五的座师温阁老的出面做媒,八字什么的自然也是合过的,不过这会儿却还是要装模作样的请了古安寺的大师再看一遍,后面倒是有好些人跟着叹一句“好姻缘”。
严氏亦是那跟着感叹里的人,她这边面上好言好语的捧着裴氏,那边转头就拉了自己女儿说闲话:“想想还真是好笑了,这千挑万选的,也不知是怎么的竟是挑了这么一门亲事,定了这么个人家?呵呵......”她向来自重身份,这时候也只是十分含蓄的感叹了几句,未尽之意却是十分清楚。
沈采苹心思简单,这时候听到这话忍不住蹙了蹙眉,劝道:“娘怎好背后道人是非?”她现今上了女学,说起话来越发的文雅起来,“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严氏听着女儿这天真的话就觉头疼,这时候只得板着脸,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我不说这个了。”反正她的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沈采苹也知道自己顶撞尊长不太好,这时候便也乖乖的捧了盏冰糖燕窝过来:“娘渴不渴,累不累?”
严氏自来是受不得女儿这般卖乖的,再也板不住脸,忍不住笑叹了一口气:“你二姐姐、三姐姐的婚事都已经订下了,也不知道你的婚事要如何是好呢?”
沈采苹羞红了脸,声音轻的和蚊子似的;“我还没结业呢,不急。”
严氏看着女儿,简直是一肚子的不放心,没口子的叮咛道:“你也别整日里读书,女学里面很有些有身份的姑娘。你多少交几个好朋友,多参加参加那些花宴什么的,整日里闷在家里读书,谁知道你啊?”
其实,认真说起来,严氏心里头还挺想要把女儿嫁去裴家的,要不然也不会这般处处捧着裴氏。她心里头想的很好:一是裴家也是世家还算是门当户对,底下的子弟看着亦是很不错;二是汝阳王妃出自裴家又对萧远有养育之恩;三则是两家算是姻亲,看在裴氏的面上也不会亏待了自己女儿。只可惜裴家两个嫡出的姑娘年纪都比沈采苹大了几岁,怎么也玩不到一起,自家女儿又是个不开窍只知道死读书的,严氏自然只能把这事搁在心里头自己急。
严氏看着懵懂天真的女儿,简直愁得很,偏那些事还不能和人说。她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回去写功课吧。你爹爹今日休沐,我等会儿还要去他那边看看呢。”想了想又道,“对了,你三姐姐那边你记得去道声喜。”
沈采苹本就想去寻两个姐姐说话,这时候连忙干脆的应了,笑着去寻沈采薇了。
这时候,把沈承宇哄好了的李景行才刚刚拿了“通行许可证”往后院去寻沈采薇。
虽不是一条路的,但是这两人倒是赶巧的在院门口碰见了。
☆、124|/
沈采苹虽然不曾见过李景行但到底也是见过李从渊,且她是知道自家姐姐和李家订下的亲事的,一眼望去面上不禁浮起一点红晕来,退开几步,衽敛为礼,轻声道:“李世兄。”
她自小就是个乖巧的性子,往日里多是在家中闷头读书,至多约几个好友来说话。那日初见李从渊,才发现这世间竟是还有这样的人,超乎她的想象。此时再见与李从渊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李景行,心头不知怎的有些复杂的感觉:二姐姐有李景行,三姐姐有颜沉君。轮到她的话,又是怎么样的人?
李景行倒是知道沈采薇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现下见了她这装扮便明白了身份,自然也是还了礼,颔首道:“四姑娘。”
沈采苹心头惴惴,咬着唇道:“李世兄是来寻姐姐的?”她顿了顿,面一红,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仓促道,“我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