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郑菱和萧远订了亲,郑家上下都哄着她,郑菱的脾气就越发骄纵起来。这会儿,她靠在软枕上侧头去看郑午娘,懒懒的伸手指了指,娇声道:“哎,给我递块桃花酥来。”那架势,使唤丫头似的。
郑午娘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不上不下。只是,她的面上却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果真小心的拿了一块递上去,声音里头恰如其分的带了几分姐姐对妹妹的关心:“待会儿宴上还有吃食呢,你先下还是少吃一点吧。”
郑菱生了一双丹凤眼,挑眉看人的时候波光潋滟,娇艳动人。她听了这话,微微挑了眼去看郑午娘,眼中不免带了几分讥诮和轻蔑,语气则是居高临下的倨傲:“五姐姐果真是在松江呆久了,倒是节俭了许多呢。”
郑午娘怎会听不出这话中的嘲讽之意?她低了头,死死的咬着牙不说话。
天知道,她简直是恨死了郑菱,甚至胜过了恨沈采薇——这么个样样都不如她的人竟是夺去了她本来志在必得的位置,现在还这般欺辱于她,叫从来志向高远的郑午娘如何甘心?
郑午娘藏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修剪得当的指甲几乎嵌入掌心的肉中。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宫里见过的萧远,还有他那双仿若含着深意的黑眸。
就像是她身边那丫头说的“认真论起来荣郡王对五姑娘比六姑娘还更亲切一些呢”。
她几乎是着魔一般的想着:若是没有郑菱该多好啊,没了她,萧远就会是她的,未来皇后的位置也会是她的,再没有人敢欺辱轻视她。
若是没有郑菱......
这念头只不过是一闪而过,但确像是在心上扎了根似的,令郑午娘怎么也放不下。
☆、121|/ 6.28
沈采薇和沈采蘅来得还算早,裴锦华亲自上来迎了她们进来,口上道:“就知道你们来的早,所以专门在这等着。”
裴锦华今日一身藕荷色绣玉兰短袄配鹅黄色云纹百褶裙,她梳了个百花分肖髻,上头带着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梳下来的燕尾上串着莲子大的珍珠,一颗一颗的藏在乌发里面,犹如隐在夜空之中的星子,一闪一闪。
裴芳华就跟在她后面,见过礼后便一点也不客气的拉着沈采蘅的手问道:“说好要给我的络子呢?可不许耍赖!”
沈采蘅眨眨眼,也没再卖关子,伸手就把袖袋里面的络子递过去:“放心啦,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你的。”果然是条红色的络子,是攒心梅花的花样,上面串着玉珠子,果是精致。
裴芳华喜滋滋的接了过来,唇角微扬,说实话道:“我的女红一向不好,所以瞧着你们这些手巧的,一直都是佩服的紧,也不知你们的手是怎么长的?”
沈采蘅有些不太好意思,口上谦虚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你们府上养了那么些的绣娘,你确实不必在这上面太上心。”
她们正说话的时候,绕了一段路,正好就到了后院竹林的一角。
那竹林的正中特意开了一条小渠,从外边引了活水来,水流从上而下,拍击着光滑的河岩,看着便如山间小溪一般清粼粼的,流水的声音也是清洌洌的。只是到底挖得并不大,有些狭小,只够洗手照面罢了。
小渠的两边边依着顺序摆着几张竹编的小榻,倒也不显得如何华贵,只是精致新奇罢了。榻前则是两张雕漆小几,梅花式、海棠式、荷叶式等等都有,或方或圆,倒显得别有趣味。两边还有两个竹案,几个穿着湖色衣裳的丫头正小心的煮茶烫酒,扇一扇风,茶香酒气就荡了开来。
裴锦华行事已然有些大人模样,似模似样的道:“本该请你们去水榭赏桃花的,只是我想着如今都已经四月了,正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这个时节,我们不若在竹林里头吹吹风,玩一玩曲水流觞?”
沈采薇亦是起了点儿兴趣,忍不住抚掌应一句道:“这个倒是好玩。”
边上的沈采蘅亦是双眼亮亮,点头道:“这倒好。”
裴锦华兴趣亦是十分浓厚,嘴上接着道:“温侯府上的二姑娘,最擅作画,迟些儿等人到齐了,我们叫她把这儿的景画上一副,再好不过了。”
沈采薇被她勾得兴起,想了想便问道:“可有琴?”
裴锦华忍俊不禁:“自是不会少了你的。”她少见的显出几分淘气神色,抬眼看着她道,“再说,我还想要再听一听你弹琴。”
她们说了一会儿闲话,后头又有客人来,裴锦华作为东道主自是亲自迎了上去。
陆陆续续的,大部分的人都到了,郑午娘和郑菱两姐妹也是姗姗来迟。
郑菱一贯骄纵,这会儿却也是收起面上的冷淡,快步上前执着裴锦华的手:“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倒是叫你久等了。”她现下半颗心都在萧远上面,知道他和汝阳王府、裴家的关系都很好,自是不会刻意去得罪裴锦华。
裴锦华到也不会和她计较这些,只是一笑,引着人到里面坐好:“只怕你不来,等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她转头一看边上的郑午娘,抿了抿唇,“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着从松江回来的郑五姑娘呢。”
郑午娘早已压下心头那些复杂的心绪,缓步上前与裴锦华见了个礼,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她姿态温文,这模样与边上的郑菱比起来,更显得文雅秀美。
郑菱眼神微变,口上却还是玩笑似的叹了口气:“哎,也是五姐姐的运气好呢,我家几个姐妹,只她一人出过京.......”这话隐约就能听出几分讥诮意味。
郑午娘垂首不应,袖中的手却握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