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露水折射着点滴光芒,榆树叶之间也有着密密麻麻的光点,闻人秋浑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怕什么,他若是安插了眼线在乾坤殿,怎么你肚子这么大了,偶有小腿抽筋的时候,却从来不见他出现过。”现在他也不再顾忌着了,趁早让宁雨宣对他死心了才好。
闻人秋说的没有错,除了昨日在夏宫旁边的李子林见到了景珏短短一面,乾坤殿离御书房这样的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连着他身边的俞长喜也很少露面了。这些宁雨宣并不在意,只是有些心疼肚中的孩子。
年初在青城乡下的时候,犹记田家小娘子大着肚子的时候,她家夫君是日夜在旁边陪伴,而等她腹中孩子出世之后,又会如何,景珏会怎样待他?她敛了敛眸,将一干情绪全都藏在了心底,转头看着闻人秋笑道:“说好了今日给你治腿的,别耽误了时间。”
要转移话题的意思实在是明显,闻人秋也不再多说,若是她真的不在意,便不会再避开这个话题 他会给她时间。他搬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腿,嬉皮笑脸着道:“那我这双腿可就靠你了。”
之前闻人秋一直在用生灵骨草,但是一直都没什么用,所以这次宁雨宣打算剑走偏锋,先用针灸之法疏通其胫骨脉络,再去找合适的东西代替其关节骨,移植到他的膝盖中,但是能代替人骨的东西实在太少,只能先扩大范围去搜寻。
两人就在大殿之中,宁雨宣叫了楚楚在旁边做自己的助手,银针火烛全都备好。闻人秋身上的衣服被褪下,对方精壮的身子吓得楚楚别过脸去,而宁雨宣则是面不改色,用银针在蜡烛上面灼热,便开始了治疗。
针灸之法十分痛苦,不仅要在闻人秋那双断腿上面活络穴位,更要在身上各大穴位上施以针灸。闻人秋的脸虽然隐在面具之下,但她仍能感受到他的疼痛有多厉害,她紧抿着唇,狠了狠心,将最后一根银针扎在了后背穴位之上。
大约两柱香的时间过了,宁雨宣才将他身上的银针全部拔除,他额头上全是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若不是面具是他亲手所制,怕是早已露出本来面目了。
旁边的楚楚体贴递过来帕子,这些时候,一直都是他帮着照顾调养自家主子的身子,反而皇上对于怀着身孕的她视若无睹,她觉得这沈公子比皇上可强多了,因此也是热忱相待,对于宁雨宣要治他腿伤的事情没有多想。
宁雨宣将银针全都收入盒中,转头问闻人秋,“现在感觉如何?”
这才一次针灸,就算有奇效,也不会这么快就显现出来,除了全身酸麻的疼,再也找不出其他感受来,不过,他还是笑着道:“你这副银针材质不同凡响,你的医术又是让人信得过的,如今我只觉得浑身经脉疏通,怕是再来几次,腿伤便要好了大半。”
宁雨宣知道他是在说笑,且不说这个方法是她第一次尝试,还不一定能行得通,再者,只要没有能代替腿骨的东西,他的腿便一直不能站起来,这治疗过程宁雨宣自己也无法确定需要多久,面对闻人秋的话,她也只是笑道:“希望是如此。”
昨日在御花园一遇之后,景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疏忽了乾坤殿的消息,俞长喜一直都有派人暗中盯着这边的动静,却知道他的心情没有上报。
面前桌案上全是奏章,这段时间里,大臣们都盯着他后宫这一块,皇后怀了身孕没有办法伺候他,再加上皇上对皇后的态度愈加冷淡,很多人想着法子要充盈他的后宫,好将自家的女眷送进宫里来,以谋得一席之位。
奏章内容全都千篇一律,景珏眉头越皱越深,如今南方汛期,淮水大涨,阳城宿城都受到了影响,这些人不去管灾区洪水,脑子里只想着后宫这块地方。他大手一挥,将奏章全都扔在了地上,对旁边侍立着的俞长喜道:“速去派人,给朕警告严宏这个老匹夫,若是他能治理得了淮河洪灾一事,朕便迎娶他那孙女进宫,若是没这能力,就给朕闭上他的嘴。”
此话一出,饶是俞长喜未看那奏章,也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他一边弯着腰捡起地上散落的奏章,一边就真的让人去办了这件事。只是在将奏章重新摆在案前的时候,他犹豫了好几天的话还是说了出来,“皇上,老奴倒是觉得这几位大臣说的没错,现下宫中没有其他的妃子,您也该提拔一些贵女进宫来了。”
他是先帝留给景珏的,就算是见了曾经景珏和宁雨宣恩爱无双的模样,但是这后宫向来就爱跟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要想平衡置权,少不得宠爱几位妃子。而皇后又是冯国人,现在娘家势力大落,根本无法给他带来什么。
龙涎香熏熏袅袅,气味绵长浓烈,淡青色的烟如同游龙遨游,这也是龙涎香名字由来。景珏将手中狼毫搁下,对俞长喜的谏言仿若未闻,食指偶尔敲击着红木桌面,只是问他,“今日皇后可有出过乾坤殿?”
俞长喜一愣神,还好没有失态太久,很快就反应过来,回应道:“皇后今日倒是没有出过乾坤殿,只是听闻说,今日在乾坤殿中,皇后娘娘好像在在为那沈公子施针治腿来着,也不知是真是假,”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景珏神色变化。
果然就见景珏眸子暗了暗,食指敲击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想起昨日李子林的时候,两人之间言语眼神,都极为默契,若不是太医署旁的大夫医术不精,他又怎会留着那个沈念白到这个时候。他眸中暗藏狠意,他是不是放任宁雨宣逍遥太久了,所以忘记了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身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