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早上醒来时在枕边发现的。
当时他着实吓了一大跳,是什么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他的寝房留下这封信,且还无头无尾。
而他才刚扫了一眼,外头便急报出了命案,匆忙之下他便将信放入了暗格。
如今再看这封信,韩明齐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起初他还怀疑是太子做的,可现在他却偏向于另一个答案。
给他这封信的,或许,就是犯下这四桩命案,让顺天府锦衣卫找了一个月的凶手。
字迹清秀,干净肆意,透着一股清傲冷冽之气。
韩明齐瞳孔一紧,身体微微颤了颤。
这样的字他见过,只有那人,才写的出如此风骨。
只不同的是,这是女子的笔迹。
韩明齐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那个疯狂的念头。
不,不肯能。
他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且这字迹分明是女子...
女子!
韩明齐猛地站起身,瞪大双眼。
他,的确有一个女儿。
只是那个孩子随他们一同死了,尸骨都已经确认了。
不,他那样的人,定不会听天由命。就算是绝境,他也会想办法护着他们唯一的骨血。
韩明齐拿着信的手隐隐发颤,会是她吗。
她当真还活着。
怔楞片刻后,韩明齐飞快的从暗格拿出一封陈年书信,他将两封信摊在桌面仔细比对,而后越看越心惊。
这字分明就是同出一脉。
韩明齐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忙点燃烛火拿起那张短短几个字的信对着烛光,果然在信的最下方发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字。
‘婈’
只几瞬,那个字便消失无踪。
韩明齐却似是呆滞了一般,半晌没有动作。
许多年前的一个除夕夜,他与那人在雪下饮酒。
他问他,可有所求。
那人说,愿盛世太平,愿万家灯火明。
还愿,有朝一日,能带心上人回极北之地。
那时候他才知,原来那不染尘世的谪仙,也会动凡心。
他刨根问底缠了许久,也没有将那位姑娘的名字问出来,最后不知为何,却延伸到了那人向往的未来。
他清楚的记得,那人说,若有幸能带她回极北,他们就生一个女儿,长成她的模样。
他还在雪地里写了一个字。
‘婈’
说这是给他们的女儿取的名字。
他当时看了只觉啼笑皆非,八字还没一撇,竟连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后来,他才知,原来那是那人的梦,心心念念的梦,求而不得的梦。
再后来,这个梦实现了,虽然过程与结果都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韩明齐再次看向那封信,眼眶逐渐泛红。
这是怕他不愿投靠东宫才刻意如此。
他们逃亡的过程中未给孩子起名字,世人皆知他们有一个女儿,却没人知道,他的女儿叫什么。
此密信的方法是那人独有的,而‘婈’字,是那个雪夜那人亲手写下的,只有他看见了。
她这是在告诉他,她还活着,活着回来复仇了。
韩明齐静默了许久,才勉强镇定,他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婈,婈儿。
贺若婈,真好听的名字。
他虽没有见过她,但他想,她一定很美,一定如她父亲所愿,长成了她母亲那般模样吧。
韩明齐在书房整整呆了一天一夜,次日,他悄然去了东宫。
几桩命案闹的沸沸扬扬,京城上下人心惶惶,紧接着,太子殿下下令,因涉及高官,将案子交由大理寺锦衣卫共查,顺天府从旁协助,将功赎罪。
至于对太子妃的安抚,则是东宫少了几个宠妾,又将空余出来的职位添上了杨府的人。
当然,李谌玉下令之前特意去了一趟摄政王府。
人太子殿下都屈尊降贵的上府保人了,傅珩哪有拒绝的道理,只说了句殿下做主。
太子此举,可谓是赚足了仁慈的名声。
而如此一来,景白安韩明齐便无形中归属了东宫。
众人对此心知肚明。
天子不理朝政,如今虽说是摄政王与太子共同执政,但摄政王毕竟不是皇室血脉,再一手遮天也撼动不了东宫的地位。
而其他几位王爷虽有意相争,却无与太子抗衡的实力。
是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摄政王府贵客不断。
摄政王是没有争那个位置的血脉,但能帮有血脉的人争啊。
于是几桩命案还未查出个什么,京中派系之间的纷争却越发激烈。
太孙殿下虽是个纨绔,但不是傻子。
偶会叹息一句,王叔这块香饽饽越来越值钱了,人人都想据为己有。
而那块越来越值钱的香饽饽,却还有闲情逸致在府中作画赏鱼。
看的一众心腹忧心不已。
风头过盛可不是什么好事,东宫那位就算一时沉得住气,也忍耐不了多时。
但,似乎那位的耐力比他们想的要久一些。
直到年后五月底,这场暴风雨才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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