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璟回得竟也是突厥语。
难怪他说“无妨”,二人叽里呱啦说一通,饶她长八个耳朵也没用,半个字都听不懂。
一时心下气馁,暗骂蔺璟这厮心思太重。
只为何蔺璟会说突厥语,这突厥人又为何在这处与蔺璟攀谈。
稍一转念,贺瑶清便想到了李云辞这回去雁门镇守,原也是突厥来犯。
还有那日在街上,瞧见的伪装成商队的好些突厥人,可与蔺璟有关?
心下是百转千回,脑中思绪翩浮,那书上的字是一个都瞧不进去。
第57章
“你们要挟持李云辞的母……
不多时,那突厥人朝蔺璟敛衽行礼,便蜇出门外去了。
贺瑶清心下分明是疑窦丛生,面上却只得装作毫不在意,慢慢悠悠地翻着书,目不斜视,好似才刚入内来的人是谁她半点也不在意一般。
那头蔺璟自将吃食从托盘上头端了出来,掀了盖儿用着,边吃还边正经地夸赞。
“今日竟有这些酥酪子,原夏日里头才能有的,你有心了。”
闻言,贺瑶清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平日里不过是小厨房里头有什么她便随意拿什么,他能不知晓么?
哪个有空陪他唱戏,在这处粉饰太平。
只心下虽是不岔,面上却不露。
蔺璟见贺瑶清不应声,也不恼,自寻了话头,“就这两日我们便动身回了。”
闻言,贺瑶清心下一顿,指尖一颤,遂缓缓将书册阖上,站起身,装作不经意地穿过屏风行至蔺璟的案几旁,探身一瞧,那盛着吃食的小盏已然空无一物。
“怎的这样快便走了。”贺瑶清柔声细语。
说罢,蔺璟不慌不忙地将案几上头铺展着的两幅地图慢慢收卷起来,半点不曾因为她眼下正在案几旁便想着避过她一些。
一时勘不破蔺璟多言是真是假,却又不好多问,只得顺势佯装不解地问了,“咱们可是按那上头的路子,兵分两路走?”
正在收卷地图的蔺璟手上忽得一顿,随即勾了唇角抬眸朝贺瑶清望来。
贺瑶清一时心慌,眉眼下意识地便要躲闪,却生忍住,只怕一个小动作都教他看出什么端倪。
“你同我自然走一条道儿。”
“那另一条道儿是?”贺瑶清脱口而出,只话说出口却有些懊悔,她原不该问,更不该对蔺璟的事表现出这样大的好奇心。
既要分两路回,想来其中一条是用来迷惑追兵?
不曾想,言讫,蔺璟一声轻笑,“我们从陆路回,另一条水路,是为梁王府中一人预备的。”
闻言,贺瑶清心“咯噔”了一下。
是谁,会是谁人。
贺瑶清倏地便想起那些个假扮成商队的突厥人,莫非,那些人竟意在梁王府么?
可若是为着挟持谁人以此来拿捏李云辞,东珠已然在了,再不济,她也在蔺璟手里头,哪里还用得着再大费周章得去梁王府挟持谁……
电光火石之间,贺瑶清下意识得低喃,“你们要挟持李云辞的母亲?”
闻言,蔺璟只不过微微挑了眉眼,不置可否。
李云辞的阿耶已然故去,他又是那般孝顺之人,谁人能比他心上之人更能教旁人拿捏住他的七寸?除了秦氏,想来再无旁人了。
既如此,先头突厥来犯怕亦是幌子,不过是为了调虎离山,好让梁王府府内空虚。
贺瑶清回想先头看到的那两张图,虽蔺璟说一条是陆路一条是水路,可她瞧着,两条路都不似是去金陵城的……
心下一顿,“你们可是要将秦氏带去津沽?”
语毕,蔺璟眉眼倏地一跳,随即一挑眉向她望来,眸光晦暗无明。
“何以是津沽?”蔺璟反问。
是了,为何是津沽?不过是因为她深知上辈子李云辞是在津沽与曹侃大战中骤然身亡。
正当贺瑶清默然不语之际,蔺璟复道。
“原告诉你也无妨,算算时日,想来也差不多便要成事了。”那镇定自若的模样,俨然胜券在握。
贺瑶清心下一沉,竟教她猜中了。
难怪上辈子李云辞骤然起兵造反,原是蔺璟设局挟持了他母亲。试想,他在前线为大历朝舍生忘死,一回头圣上竟要用他母亲来拿捏他,换作谁人能按下不动?
想来蔺璟亦是知晓,李云辞兵马实力为何,故而掳走秦氏却不回金陵城,反而直接去往津沽,曹侃手下能遣用之兵马众多,再加上蔺璟若早在津沽埋伏,李云辞心系秦氏,确实防不胜防。
待想通了这一关窍,贺瑶清亦惊亦惧,随即牙关紧叩,已是赫然而怒。
蔺璟为圣上夺兵权,竟不惜与原本便跟大历朝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异族突厥合作……
在雍州经年,他李云辞究竟有无将反之心她如何不知?分明一心为大历朝,却被远在金陵城的圣上与些个迂腐庸臣猜忌谋算,直至丢了性命……
一时心下怒不可遏,可面上沉沉若水半点不敢表露。
才刚蔺璟说,想来已然成事,莫非已教他得了手?
贺瑶清一颗心在胸腔内乱撞,已然心绪难宁,委实没有心情再与蔺璟虚以委蛇,不管蔺璟有无得手,都得先想法子将东珠送出才好。
“我们既要走……东珠也要一道么……”
“初初将她掳来便是怕她见着了坏事,我那日瞧着,你与她二人这样好,你莫要替她担心,眼下既已要事成,待我们离了雍州城李云辞的地界,我便将她放了。”蔺璟一字一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