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待针落好,那大夫又从药箱里头摸索出了几片树叶在石臼中研磨着。
收了针,将才刚磨好的汁水浸于纱布,随后覆在贺瑶清脚腕之处。
霎时,热胀之感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便是清凉舒适沁入肌肤。
“这样晚了,还劳大夫跑一趟,多谢了,不知多少诊金?”
那大夫却道,“诊金才刚楼下的店小二已然给了。”
说罢,这便告退了。
贺瑶清遂应下,只当是明日与店家一道结房钱,又起身将大夫送出,才复阖上门。
这日忙碌了这样久,因着受了伤,要沐浴想来是不能,便兀自简单擦洗了一番,净了发。
待躺在床榻之上时,已然疲惫不堪。
更深漏尽,万籁俱寂之刻,却又忍不住想起先头的事情来,不过一瞬,贺瑶清便兀自将胸臆间的婆娑泪意忍下,只不住地思忖着日后该何去何从。
脚腕上头阵阵清凉之感袭来,不经意间麻丨痹了人的思绪。
少顷,便睡去了。
第66章
皆是瞧她蠢钝无比,便可……
翌日一早,窗外树丫上落了两只翠鸟,唧啾唧啾的声音不绝于耳,倒似是在吵架。
贺瑶清便就是在这样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声中缓缓睁开了眼,已许久不曾睡过这样一个安生的觉。
见着外头天已大亮,遂爬起身,双足一落地,便觉较昨日而言好了许多,虽说不能似寻常那般跑跳,但慢慢走已无大碍。
贺瑶清推开门,从扶拦旁探身见下头已有了好些人在用吃食,遂缓缓行至楼下,那店家小二见着人下来,赶忙迎上来,“客官起得这样早?”
贺瑶清朝小二莞尔,“劳烦您,想寻些针线,不知您这处有么。”
“有的,您稍后,晚些时候给您送屋里头去。”
贺瑶清随即应下,复转过身上二楼回了屋子。
不曾想那小二手脚竟那样快,这头贺瑶清才刚坐定倒了一杯茶水的功夫,那头小二便在外头叩门了。
又起身去开门,便见小二满脸堆着笑意。
“客官,哝,您要的针线。”
贺瑶清接过针线,随即道了谢,正要阖门之际,那小二复道。
“咱们客栈还有好些个拿手的点心吃食,您若忙完了,可下去尝一尝,苏菜里头的小笼亦是一绝。”
闻言,贺瑶清心弦一拨,看着那小二转头下楼的背影,又“哎”了一声将他唤住。
“昨儿请大夫的诊金为几何呀。”
那小店笑道,“原都算在房钱里头了,哪能再多收客官的银钱。”
贺瑶清扯了嘴角,“如此,多谢。”
待回了屋,阖上门。
心下一回转,便知晓昨日李云辞走后,怕一直有人在暗中跟着的。
许是从那驾犊车的夫妇,到这客栈的小二,皆被打点过了。
能打点这些的人,若是蔺璟,便不会费这样的手脚,早将她掳走了事。
那便只有李云辞了……
想起昨日李云辞的所作所为。
他若是要成全她,那便好好说话,可他留了银钱还说什么“两讫”之言,那便是将她赶走。
既要将她赶走,却又寻了人一路打点。
作甚,是要瞧她能狼狈到何样的地步?
复想起昨夜她在河边哭成那番模样,这跟着的人也不曾现身。
一过一瞬,贺瑶清心下百转千回之际,便觉唿吸不顺,胸口发闷,眸中酸涩不已。
哪个要他这般作戏。
他既将她抛下了,便休要做这些迂回委蛇的事,凭白来让谁挂相?
瞧着她离了他是不行,先是羞辱于她,后头还要这般受他恩惠食嗟来之食么。
她原问店家要了针线来,只觉着将这些银钱放在包袱中不安全,便想用针线将这些银票缝进衣服内。
如今再瞧,当真是碍眼非常,唯余羞耻之感。
原她惯是个蠢的,那样荒无人烟的地方,怎的就这样巧,她刚摔了一跤便有犊车来?
还为着打消她的戒心,特意寻了一对年纪那样大的老夫妇。
也就这样巧,因着她身上衣衫潮湿车厢内便有衣衫可以换么,大小竟那样合身?
想来是瞧着她不谙世事,便可随意戏耍玩弄。
他这样的人能做下这样的事,倒也不稀奇。
先头与他下棋那遭,他便惯会使这样的手段,得亏那日她瞧清了他的路数,及早落子中盘认输,若是再顺着他的意思下下去,还不知要如何被羞辱。
蔺璟是这般,李云辞亦是这般。
皆是瞧她蠢钝无比,便可随意拿捏。
贺瑶清心下气恼又伤心,当即掷了那针线包,针箍在桌上头咕噜噜转了几个个儿,随即顺着桌沿“叮”得一声落在了地上,又左右盘滚了两圈,便终停了下来……
那头李云辞寻不到香囊遂又转头向书房去,天色已快要大亮,再睡是不可能,便想坐在案几旁闭目养神,准备到了时辰便去衙署。
这几日原事情很多,前日阿大伤得那样重,想来眼下还是衙署。
捉到的沾既还不曾审问,这次分明是有人陈仓暗度,多半是谁人他心下亦有数,只是得尽快拿到沾既的口供,方能呈到圣上跟前去,以正朝纲。
不想才至书房门口,便听到内里传来细微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