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李行澈闻言,亦站起身,行至阿迎身侧,“从前都不曾听你说过这些。”
抬手拍了拍阿迎的肩膀,唇边绽开笑意,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若你不嫌弃,日后我二人便是异姓兄弟。”
阿迎眸中一震,显然不曾想到他那样的出身,还曾当过小贼之人,竟能与李宥之子称兄道弟,当即颤抖了双唇应道,“你若不嫌弃,日后你便是我阿兄!”
二人相视一笑,将今日所有的不愉皆扫空了去。
两位一心为雍州百姓的赤忱少年,便这样结了异姓兄弟。
“你先歇着罢,我去转转。”李行澈穿戴还衣甲,拿好佩刀转身朝阿迎说了一句,便掀开幕帘出去了。
夜色深深,黑鸦“呀——呀——”得叫着,嗓音粗劣又嘶哑。
灰白的蟾光洒在城墙底下,将那群喝得东倒西歪之人映得丑态毕露,只一人还不曾醉得昏睡过去。
这人便是李诚如。
一手支着脑袋,撑在桌面上头,身形摇摇晃晃,俨然下一刻便要如其他人一般瘫软过去,却不多时,复缓缓睁开眼睛,眸中是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他原就消瘦,自来了雁门,面上更是无二两肉,月光定于李诚如的面上,称得他嶙峋的面颊诡异古怪。
李诚如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至身边那几个方才与他一道吃酒的几人,佯装不经意地抬手“啪”得一声打至那些人的脑袋上头。
只那些人睡得沉如死猪,莫说是被打了头,便是拿了刀来一刀结果了,想来也不会叫唤一声。
李诚如一声嗤笑,随即稳了身形,哪里还有半分方才那步履趔趄的模样?
抬眼望了望时辰,继而转身往城门那处去了。
架住城门的门闩委实沉得很,原三个男子合抱才勉强能将其拿下,故而李诚如眼下凭一己之力委实吃力得很。
待将那门闩搬下时,已大汗淋漓,额间皆是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
李诚如一手扶着城门轻喘着,心跳“蹬蹬”得跳着,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却不过喘息了半晌,便再不敢耽搁,复去推那城门。
三人厚的城门沉重无比,李诚如牙关紧叩额间青筋直爆,好一会儿,终将城门推开了一条够二人并肩过的缝。
李诚如却不敢多喘息,不过深吸了几口气,便又蓄力去推城门。
正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李大人,你在做什么。”
嗓音带着低沉,却是稚气未脱。
饶是如此,却仍教李诚如骤然闻声之时身形激颤不已。
心亦是勐得一跳,继而缓缓侧转过头,便见李行澈一手按在佩刀之上,立身在不远处,眉头紧蹙地望着他。
显然,倘或李诚如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若有一个字不对,李行澈即刻便会拔刀。
李诚如的心止不住地狂跳着,险些要从喉间破洞而出。
一时之间,喉间发干,唇口燥热。
他被人抓了个正着。
他竟被一个黄毛小子吓白了脸面。
那种屈辱之感,不亚于先头被李云辞罚至雁门来守城门。
他原是雍州城巡防统领,在雍州城几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人见了他不得毕恭毕敬行顿首大礼,高呼一声“李大人。”
他半生戎马倥偬,眼下至不惑,却因着一时不察的两件事便不顾他先头的功劳将他贬至此地。
心中愤懑之感,不言而喻。
可如今眼看着李行澈步履沉沉,正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他脑中一片空白,一时舌桥不下,全然不知要如何去应。
正这时,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蹄簇簇之上。
不过一瞬,李诚如倏地松怔下来,随即咧开一个阴沉至极的笑,闪身隐入城门之后躲着。
那头李行澈自然亦听到马蹄之声,面上愕然之际,随即高喊一声。“来人呐——”
话音还不曾落,便跨步向城门出奔去,妄想在城外兵马至前将城门阖上。
可眼下守城之人皆被李诚如灌醉,剩下的兵马皆在营砦,何人能来应。
电光火石之间,李行澈已拔丨出佩刀奔至城门口,可马蹄声转眼亦至眼前。
索性城门不曾大开,只够一匹马跃然而过。
李行澈下意识要去推城门,可城门外马匹壮硕,只见两蹄高悬跃入城中,马匹之上坐着的牵马之人衣着,正是突厥人。
李行澈不及应,只得冲上前挥刀奋力劈向那匹马,便听得一声嘶鸣之声,两条马蹄应声连根齐断,马匹向前坠去,马上的人亦跌落下来。
李行澈追击过去又是一记挥刀,将那人半个头颅砍了下来。
正要回身再去阖城门,可城外的突厥人早已聚集,眼下源源不断的马匹冲入城内,李行澈当即斩下一匹,可身后又是一匹马朝他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