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
李云辞抬手握住贺瑶清正置于他胸前的一双手, 下意识的帖子他的心口处,霎时, 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从贺瑶清的掌心汇入, 一下又一下, 沉而稳。
面前之人, 似是这个世上最可靠的那一个, 瞬然,将方才萦绕在心头的恍惚与惧意皆驱散了, 贺瑶清的心跳和着李云辞的心跳声,同声同律, 再无所惧。
“阿瑶?”那正一手扶着廊柱微微喘息着的蔺璟,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一时轻笑出声, “阿瑶……”
那厢李云辞拉住贺瑶清的手,把她整个身子拉至身后, 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继而侧身望向蔺璟, 面色沉沉,阴郁道。
“蔺大人,还请自重些,若再有下回, 莫怪李某不留情面。”
一字一顿,字字带了摄人心魄的压力。
言讫,便带着贺瑶清顺着回廊往前头去了。
不想那蔺璟却忽然开口,“李云辞——”
“你算瑶清的谁人?我与瑶清相识比你早,她爱我更早于你,你可知晓我与瑶清之间的情谊?就在这宫里头,我二人每每是如何私会的,又是如何辗转厮磨难分难舍的?”
“这些……你皆不知晓……”
“眼下不过是因着她嫁了你,便对你认命罢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李云辞瞬然顿了步子,贺瑶清亦听到了方才蔺璟那厮的无状之言,脖颈之处的细绒倏地竖起,可眼下是在宫里,万不可生出事端来,再瞧李云辞面色渐凝,不知他要作甚,遂抬手拉住李云辞的手,蹙起眉头,低声唤道,“阿辞。”
李云辞一手回握住贺瑶清的手,似是让她安心,唇边扯出笑意,轻轻摇了摇头,继而缓缓回过身,侧眸望向身后的蔺璟,声音却轻如缥缈似讥讽。
“蔺大人可是在发痴梦?倘或你方才所言为真,倒似你对阿瑶情根深种一般,可既如此,为何会提议让圣上将阿瑶赐婚于我?”
言讫,李云辞回转过身,挽起贺瑶清的手,又是一声轻叹似的嗤笑,倒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不知所谓,可笑至极。”
随即便往廊下去,下了石阶,再不理身后激颤不已眼底猩红的蔺璟,径直往前头去了。
贺瑶清行在李云辞身侧,挑了眉眼悄么儿朝他望去,却见他面色如常,只下颚紧绷着,不知在作想什么。
二人回前院时,众位大臣与官眷皆已就坐,想来圣上将至,见着李云辞二人来,忙起身见礼,李云辞摆了摆手,遂拉着贺瑶清一道坐下。
原女眷不好与男子同坐,贺瑶清亦觉着此番有些许不妥,正要开口说与李云辞,却见李云辞仿佛怕她遁走一般复拉着她的手,神色自若,拿盏拿筷皆是用另一只手,饶是行动如何不方便却也不曾松过手。
贺瑶清见状,一时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声。
那头李云辞闻声,挑了眉侧眸望过来,似是不明所以。
贺瑶清却也不理他,只端坐着。
至此,二人只眼尾不经意地相交,便再也不曾说过话了。
正这时,交谈声不绝于耳的院中倏地噤了声,往上一瞧,原是圣上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纤袅妖娆的娘娘,身穿墨绿色衣衫,只一眼,便教贺瑶清认出了这人便是方才在小院中与蔺璟私会之人。
遂垂了眼,才不敢多瞧。
众人起身,向圣上行叩拜大礼,圣上已至不惑,想来精神头似是不大好,抬手让众人入了座儿后,端了酒盏一饮,便再不曾多言,只眼帘微掀得望着众人。
众人向圣上口献敬辞,这才施施然入了座。
只身侧那位娘娘却是个惯会来事儿的,手都不曾停过,替圣上又是剥葡萄又是倒酒水,软声低侬得惹得圣上开怀不已,席面刚过半便搂着她走了。
众人见圣上走了,便放开了手脚,一时间,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因着贺瑶清原也不大习惯这样的席面,想来李云辞瞧在眼里,待圣上走后,酒过三巡,便寻着由头与贺瑶清二人先走了。
女使送李云辞贺瑶清二人行至内宫门,继而由护卫护送至宫门口。
待至宫门口,才发现已然有一辆马车在候着了,还有阿二与两个面熟小厮在,只马车旁竟还有一队人马,身穿甲胄,手按佩刀,倒似是要护送。
贺瑶清面色一凛,抬眸望了一眼身侧的李云辞,李云辞亦朝她望了过来,随即朝她一勾唇角,轻轻捏了捏贺瑶清的手心,倒似是宽慰一般。
那头阿二迎了上来,替二人掀了车帘入内。
马车以铜铸顶,内壁刺金包绸,入眼皆是奢华之至,很是宽敞,若是不开车窗,内里竟静得宛若针落,想来隔音甚好。
至此,马车嗒嗒地跑着,一队人马护送在侧,阿二在外头叩了车门问,“王爷,咱们回王府么?”
李云辞嗯了一声,因着方才席间引了些酒,想来教凉风一吹眼下有些闹头,故而阖了眼正要闭目养神。
一旁的贺瑶清闻言,来了兴致,“你在金陵城竟还有宅院?”
那头李云辞循声嚯开一条眼缝儿,不是媚眼却比媚眼更多了三分勾人,继而几不可闻得嗯了一声,算是应过了,只不大热切便是了。
贺瑶清却毫不在意,似是开了话匣,絮絮道,“你竟在这处还有宅院!你从前常来金陵城么?可入宫么?可有瞧见过我么?”
李云辞靠在车厢内,不曾睁眼,只闷声道,“我阿耶每年都要回金陵城述职的,我幼时原也来过……亦在宫里头翻过宫墙闹过御花园……后头便不曾来了……至于你嘛……”
李云辞拖长了尾音,眼帘微掀,唇角微扬,顿了顿,倒似是在思忖,半晌,才唇口轻启,“怕是不曾见过……”
闻言,贺瑶清随即敛了眉头,“你既入过宫,竟不曾见过我……”
继而一声轻叹,似是惋惜不已,遂断了话头,只抬手掀帘朝外望去,望着马车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头滚着车轴,勾月高挂,落在银辉洒在前头,朦胧了一层雾霭,倒教人瞧不真切路。
正这时,身后的李云辞却忽然起了身靠至贺瑶清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腰肢,脑袋轻轻搁在贺瑶清的肩头,唇边溢出甘醇的酒香四溢在她耳边匍匐挥洒,那薄如雾潋的醉人的气息四溢在她的鼻尖心坎儿上头萦绕,饶贺瑶清不曾喝酒都妄生了三分醉意。
李云辞滚烫的唇瓣置于耳垂上头,将着了冷风的冰凉的耳垂烫了一个激灵,才听到他唇口微张喑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