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李云辞不知为何,见着贺瑶清望过来,面上竟有些讪讪,不自然得别过眼,轻咳了一声,便自寻着座儿坐了。
因着昨日的事体,贺瑶清再见李云辞,心下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再要恶语相向,自然是做不到,遂见着李云辞坐下,便转身入内堂,亲自沏了一壶瓜片,想了想,李云辞好似平日里多用茶叶的,遂又另沏了一壶龙井,这才行至外间。
将两壶茶水皆置于李云辞座儿旁的小案上头,兀自低喃道,“夏日里原是喝瓜片最是解暑,却想着好似没见过您喝瓜片,故而又另备了一壶茶水。”
那头李云辞闻声,倏地回侧眸朝贺瑶清望来,眼中竟有些不可置信,只瞧着与他一臂之隔的贺瑶清微微有些怔神,半晌,才又正经整了整衣冠,端起瓜片饮了。
贺瑶清见状,这才缓缓坐在小案的另一旁,“今日您来,可是寻我有事么?”
声音低软,已然不似先头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云辞不知内里缘由,遂道,“无事,今日路过,便来瞧一瞧你……铺子里可还有新的绣样么。”
若是之前,贺瑶清定然是懒得与他周旋,只如今她心下有愧,饶是她再如何别扭,却也将柜面上摆着的绣样置于李云辞跟前,任他挑选。
那头李云辞不过瞧了一眼,便道皆包起来罢。
贺瑶清抿了抿唇,轻声道,“您买这样许多帕子绣样,原也是无用的,不用这般浪费钱银。”
那头李云辞闻言勾了勾唇,“你怎知我无用?”
闻言,贺瑶清撇了唇,再不多言。
那头李云辞结过银钱后却还不走,遂道,“先头来你铺子我记得都有一碗酸梅汤的?”
贺瑶清一时怔楞,忙道,“您稍后。”
说罢,转身入了内间,不多会儿,便端了一碗出来,只另一只手里还拿了一个食盒,至李云辞跟前,“想来您爱用,便给您再装了一碗,只这样冰镇的终归对脾胃不好,莫多用了。”
李云辞唇边笑意更深,抬手将一碗酸梅汤一饮而尽,继而接过那食盒,道了声谢,便也不逗留,跨步出了屋子。
贺瑶清望着李云辞的背影,只觉他今日与先头好似不大一样,转念一想,好似是李云辞换了脾性。
又忽得想起,今日既见着了,却不曾跟他道歉,一时懊恼,想再追出去,却委实落不下这个脸面。
心下一叹,便入内上了二楼去了。
那头李云辞从寻雁堂出来后,径直去了对过的茶楼,阿二正在内里候着,见着李云辞回,忙上前去,“主子,如何?”
李云辞只嗯了一声,将手中的食盒与包了绣样的锦盒置于桌上,便不再作声,只唇边不及落下的笑意全教阿二瞧去了。
阿二当即自吹了起来,“属下就知道,哪有人不爱美男子的,主子这般相貌,平日里穿得也忒老沉了些,如今骤然换了些颜色少的衣衫,想来王……寻雁堂的掌柜只怕都不忍眨眼呢。”
“属下那时追我家阿九便是如此,莫说日日不重样儿得穿衣衫,缝夏日天热,早中晚皆换过在她面前晃悠。”阿二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模样,只恨不得要拿个快板来说书了。
李云辞听罢,侧眸朝阿二瞥了一眼,轻启唇口,“多话。”
阿二即刻闭了嘴,再不多言。
李云辞复道,“与掌柜谈得如何了?”
“自然是应了。”
眼帘微掀,李云辞又吩咐了声尽快吧,便起身向外去了。
阿二随即小心翼翼拿上食盒与锦盒,跟着一道出门去了。
这日一大早,日头才刚冒了一个头,夏日里昼长夜短,眼下这点子辰光是最舒爽的,故而寻雁堂的绣娘们开工也早,已然在二楼穿针引线。
原这样的辰点只听得见鸟叫虫鸣之声,只今日对过那茶楼好似在装修,叮叮哐哐敲击声不断。
自然引了众位绣娘侧目。
这般敲敲打打了几日,揭了红布露了牌匾,茶楼竟成了酒楼,只售苏菜。
听来往的人说,内里装修之奢款见所未见,菜肴之精致更是闻所未闻。
一时之间,名声大噪,车马骈阗,座无虚席。
这日,贺瑶清正在楼下查着账目,便见着一人跨步入内。
抬眼一瞧,是李云辞。
只他今日竟又穿了一身墨绿色祥云暗纹劲装,领口与袖口都镶绣着攒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白玉腰带,还缀着一块墨翠,乌黑的发束在头顶,顶上是镂空银冠,这样瞧着,更称得他面若冠玉,目似朗星。
贺瑶清上前,吩咐一旁早就看直了眼的翠儿去拿酸梅汤来。
翠儿得了令,随即入内去,不多会儿便端了出来。
待李云辞饮了,贺瑶清才轻声道,“您今日还是来选绣样的么?”
李云辞扬了唇角,“我倒是想定衣衫,可行么?”
贺瑶清默了默,“你想要何样的衣衫?可急着要么?”
闻言,李云辞面上一怔,原是想着贺瑶清定然是不肯,才刚说出口的不过是玩笑之言,不曾想她竟应了,心下雀跃不已,哪里还会挑三拣四,只言笑晏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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