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方接过话头,“包袱何在。”
店小二挠了挠头,“我们瞧着包袱里头的银票都是盖了官印的,想着大有来头,自然都是不敢动,只如今包袱在我们掌柜那头呢,我们掌柜早歇下啦,不若明日——”
李云辞倏地沉眉,冷声打断道,“让他现下就起。”
他气魄原就逼人,何况眼下面色已然不暮,那店小二又是惯会鉴貌辨色之人,思忖那包袱里头银票上的官印,想来面前之人大有来头,故而不敢再耽搁,只道一句二位爷稍待,便转身入内堂去了。
不多会儿,便见那大腹便便的掌柜手捧着包袱出来了,面上赔着笑,“二位爷,包袱就在这儿。”
乾方随即接过,于柜台上头将包袱打开,略一翻看,便问,“都在这里了?不曾留下旁的物件?”
那掌柜慌忙摆手,“没有了没有了,若有的便都在这处了。”
李云辞上前一步探身一瞧,便见银票、碎银、文书、户籍皆在里头,眉头紧蹙。
她要皂角桃胶那些,想来是用来做易容的面皮,怕是知晓了乾方一路的安排,才不曾退房便走了的。
她连户籍文书都不曾带走,分明是再不想让他找见了。
只不知,她究竟能去往何处。
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半晌,跨步出了客栈,翻身上马,扬鞭向西去了。
乾方见状,拿起包袱,赶忙跟上。
李云辞一路狂奔,待入了雍州城,却不曾回王府,只往城中去。
乾方不明所以,却也只得策马跟着。
待至一家叫百绣阁的绣坊跟前才吁停了马。
现下天才刚擦了白,大街上空无一人,哪家绣坊能开门,乾方不明所以,却仍旧下马去拍门。
却无人来应,随即满面愁容地望向李云辞。
李云辞亦翻身下了马,只朝乾方睥了一眼,他便再不敢多瞧,只不住地“啪啪”拍着门。
横竖无人开门前便不得停。
想来绣坊的伙计皆是宿在后院里的,良久,才姗姗来迟,却不开门,只在门内毕恭毕敬道。
“时辰尚早,若是要买物件还请早上再来罢。”
闻言,李云辞上前,沉声道,“苏凤卿可在。”
百绣阁平日接待的也算是皆有些头面之人,如今听外头那人说话这般不客气,伙计心下踱起了边鼓,又不敢得罪,却也不敢轻易开门。
只得道一句“您稍后。”
随后入内院将旁的伙计皆叫了起来,这才敢将门打开。
李云辞与乾方随即入内,这原是李云辞头回来,四下环视着。
那伙计低眉道,“我家掌柜还不曾来铺子里,二位爷可是要挑选什么物件?”
李云辞回转过身,“近日你们绣坊可有来过新的绣娘。”
伙计迫于李云辞的气势,倒是不敢有所隐瞒,“不知二位爷是要寻哪一位绣娘,只咱们百绣坊在两月前曾新招过几位绣娘,近两日倒真的不曾有。”
听罢,李云辞眉眼一挑,面上只不动声色道。
“你家苏掌柜何时来铺子。”
“至快,也得一个时辰左右呢,这位爷,不若先去旁的地方用些早饭?”
李云辞自寻了座儿坐下,一腿置于另一条腿上,衣摆一正一盖,只道无妨。
伙计见状,因着瞧不明白李云辞的来意,也不敢轻易赶客,只得吩咐另一个伙计去叫苏掌柜。
约莫半个时辰,外头天渐亮,大街上的铺子亦渐渐开了门,绣坊后院也渐热闹起来,想来是绣娘皆起了。
这时,那苏凤卿亦匆匆赶来,跨步入内一瞧,面上一怔,“竟是李家阿兄,何样的风竟将你吹来了。”
言讫,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着李云辞,见他衣着华贵周身气魄逼人,竟不似先头在陈家院儿里头那般,心下不明所以。
李云辞眼帘微掀,“苏掌柜,我想见一见你后院的绣娘,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苏凤卿并不喜欢面前这个人,不全是因为那日在陈家那头落了他的脸子,诚如他眼下,言辞分明很是客气,不似那日在陈家那般咄咄逼人,身旁也不过只跟了一个仆从,可教苏凤卿听来,只觉他的气场委实是压迫人。
苏凤卿虚作一揖,“眼下绣娘们怕是刚起,想来多有不便。”
“无妨,我在这处候着便是,想来苏掌柜,会成全李某的。”李云辞说罢,朝乾方微微抬了下巴示意,乾方随即从内襟掏出一张银票,置于柜台前。
苏掌柜的生意原做得还算得脸,见他掏银票心下原是不齿,却在余光睥了眼时,心下一沉。
上头赫然写着五万两,当真是让他想拒都不知该如何拒。
苏凤卿默了默,遂朝身后的伙计耳语吩咐了两声。
不多会儿,便见绣娘们成群结队得下了楼,随即在堂内一字排开。
李云辞上前,“叨扰各位,只需露出双手,再瞧着我眼睛便可。”
绣娘们有些是上了年纪的,可还有些却是正当妙龄,见是个英姿勃发的男子将她们唤了下来,皆是羞红了脸面。
绣娘们十指纤纤,葱根一般交叠着置于身前,只是还要让她们一个个与他对视,却一个个不过瞧了一眼便含羞带笑得垂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