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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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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欢把未来想得很美好,可是现实却狠狠地泼了他一头冷水。

翌日,周欢一觉醒来,阮棠却已不见踪影,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周欢一人,还有一地狼藉。

周欢不知道阮棠是何时离去的,若不是这满地狼藉将昨晚那一幕幕荒唐旖旎的场面唤回他的脑海,周欢或许会以为自己不过只是做了一场春梦。

阮棠并没有回临渊阁,他就像清晨的露水,天一亮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忽然间销声匿迹。

周欢很沮丧,他原以为自己用青梅打动了阮棠的心,让那扇紧闭的心门多多少少对自己敞开了一条缝儿。尽管昨晚的一番云雨多少都带了些冲动的成分,但阮棠的反应让周欢有理由相信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可是没想到,阮棠最后还是不辞而别了。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洛阳方面情势未明,令人担心。周欢不能再把时间耽搁在自己的私事上,他只能怀着疑虑与担忧,踏上回程的路。

“你在担心大当家么?”飞驰的马车中,孟小桃见周欢拧着眉心,心不在焉,忍不住开口问道。

周欢点点头:“依你看,阮棠他会去哪儿?”

孟小桃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浅蓝衣裳,打扮得像个俊俏伶俐的家仆,他侧头想了想:“大当家老家在郓城,说不定回去投靠熟人去了吧。”

“郓城?投靠熟人?”周欢奇道,“他不是被诛九族吗?在老家还有熟人可以投靠?”

“阮家毕竟是当地豪族,人脉之广,可谓是枝繁叶茂,怎么可能真的一下子全都被杀光。况且大当家喜欢兖州,不喜欢洛阳。”

阮棠不喜欢洛阳?

这话一下子勾起了周欢的好奇心,连忙拉着孟小桃追问下去。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阮士衡在朝里当了官之后,本想把妻儿都接到洛阳长住,可阮棠只在洛阳待了一年,便嚷嚷着水土不服,吵着要回郓城。阮士衡拧不过这个宝贝儿子,只好放他一个人回了老家。所以除了年关前后的那几个月以外,阮棠一年之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兖州的老家。

“阮棠在洛阳水土不服?真的假的?”周欢奇道。

“当然是假的。你跟大当家处了三个月,还不了解他的性子么?大当家天生就不喜欢被人管着,他爹也不例外。”说到此处,孟小桃忍俊不禁地笑道,“说来也妙,阮大人那般有学问的当世大儒,讲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一套,可偏偏却教出了一个向往草莽江湖,视功名利禄为粪土的儿子。”

周欢这下才总算理解了。在天高皇帝远的兖州,阮棠可以毫无顾忌地外出游历,结交江湖人士。可在洛阳,那里不但是天子脚下,而且家有严父,他自然会觉得束手缚脚,没有老家待着自在。

“总之,大当家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这些年来,若不是他独自一人在外闯荡,哪能结交到这么多愿意追随他的弟兄?更不会有后来的清河寨。”

“也是,他就像风一样自由潇洒,我在这儿替他操这份心,也实在是自作多情了……”周欢苦笑着叹了口气。

“自作多情的可不是你……”

孟小桃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嗯?”周欢睁大眼睛看他,“你说什么?小桃哥?”

“没、没什么!”

孟小桃话刚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羞得连忙低下头去。

怎么办,自己一时嘴快,该不会周欢看出来了吧?孟小桃自顾自地纠结害臊了半晌,身旁却静得出奇。他悄悄抬起眼角,只见周欢正侧着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窗外的风景,似乎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孟小桃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里一时乱糟糟的,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

马蹄声响,载着两人在一马平川的沃野上疾驰,不日便出了兖州地界。

此时正逢盛夏,又是正午,若是在往年,本应是艳日当空,热浪滚滚才对。但是今年的气温却有点非同寻常,刚进入豫州地界没多久,两人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阻住了去路。不得已之下,只能在附近的县里借宿一晚。

倾盆暴雨过后,气温骤降,明明是六月的天,却冷得瘆人。到了半夜,竟又下起了冰雹。

鸡蛋大的雹子密密麻麻,下得铺天盖地。周欢躺在客栈的床上,听着那雹子夹杂着狂风,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屋顶上,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闷响。动静之大,哪怕下一刻屋顶就被砸穿,周欢也不会觉得意外。

周欢整晚夜不能寐,隔壁孟小桃也没有睡好。翌日一大早,周欢刚出房门,便见孟小桃倚在门边懒懒地打着哈欠,两只眼睛下方挂着浓浓的黑眼圈。

此时已是雨过天晴,周欢出门一看,不由得惊呆了。周遭屋舍破的破,倒的倒,满地碎石乱瓦,到处一片狼藉。相比之下,他们所在的客栈房子没塌屋顶没穿,只被雹子砸烂几扇窗,着实应该谢天谢地了。

客栈掌柜是个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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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肠,见天气寒冷,许多人没了家,瑟缩在街边瑟瑟发抖,便唤店小二煮了一大锅粥,施给附近受灾的百姓。周欢和孟小桃闲着也是闲着,便帮着掌柜一起张罗打下手。孟小桃盛粥端水,周欢则在街边吆喝。转眼间,客栈门口便排起了长龙,闻讯前来讨粥的百姓络绎不绝,一直排到了街口。

“先是大旱,接着是蝗灾,如今又是下雹。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流年不利,这么多天灾,恐怕是不吉之兆啊。”

人群之中哀叹声此起彼伏,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心中早已对朝廷充满怨愤。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之声,队伍后方似乎发生了什么骚乱。只听马蹄声急,几个官兵打扮的男子骑马闯入人群之中,操着大嗓门吆喝,甚至动手抓捕、驱赶百姓。

人群之中有人大喊“抓乐属啦——!”话音刚落,刚刚还排起长龙的百姓一瞬间一哄而散。

“这是怎么回事?”周欢一头雾水,转头看向客栈掌柜。

“唉,说白了就是抓壮丁服兵役。被抓走的那些,都是刚刚免除了奴隶身份的佃农。原本都是因为饥荒战乱背井离乡,居无定所的流民,之后沦为奴隶,被卖给各地的军阀头子。如今这些人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以养家糊口,却又被抓走充当乐属。”

周欢仍是不解:“可是如今天下承平日久,并无战事,官府这是打算把他们送去哪儿?”

“鄢陵。”掌柜耐心地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自打今年开春起,这老天爷就变幻无常,就连塞外的草都长不齐,南迁的胡人越来越多,骚扰边关之事屡见不鲜。如今时值盛夏尚且如此,一旦入了秋,只怕情况更加不堪设想,所以官府未雨绸缪,在豫州各地大肆征召乐属。”

“就算如此,那也不能这般横征暴敛吧!”孟小桃在一旁听了掌柜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百姓们忍饥挨饿他们不管,抓壮丁鱼肉乡里倒是一马当先。什么狗官,简直岂有此理!”

周欢见孟小桃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连忙捂住他的嘴道:“小桃哥,你可千万小点声,对方是官府,不是我们能管的闲事。”

“我知道。”孟小桃闷闷地道,“可一看到那些百姓,我就不由得想起过去的自己……果然这世道,当官的都没一个好东西!”

周欢奇道:“小桃哥也被抓过壮丁?”

孟小桃眼神一黯:“我本是豫州陈县人,上头还有个大我一岁的哥哥。十四岁那年,一伙官兵突然冲进咱们家里,把我和我哥抓走,说是要运到兖州去卖,以充军饷。一路上,那些官兵像对待牲口一样,动辄对我们拳打脚踢,吃的也只有捏不紧的稀糠。我实在受不了,和哥哥半路逃了出来。结果我哥饿死在路上,而我一路辗转,颠沛流离,后来好不容易遇上了大当家,才终于能够活得像个人样。”

孟小桃用着云淡风轻的语气,将惊心动魄的往事淡淡道来。一路辗转,颠沛流离,这八个字说来简单,却难以想象这对苦难兄弟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孟小桃的哥哥半路饿死,独留孟小桃孤身一人。

周欢相信,孟小桃一定不是最惨的那一个,阮棠也好,清河寨的其他弟兄们也罢,他们各自的悲剧或许不尽相同,但必定也是血泪交织。

“你想你哥吗?”周欢忽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当然想啊……”孟小桃抬起头来,望向天边,像是陷入回忆之中,“哥虽然只大我一岁,但是处处都让着我。他的肚子里总有讲不完的段子,每次当我觉得好苦,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哥就会说段子给我听,逗得我哈哈大笑,直不起腰来。”

“看来他很疼你。”周欢看着孟小桃,微微一笑,“我是独子,从来不知道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样的感觉,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好哥哥。”

孟小桃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周欢看了一会儿,道:“我忽然发现,阿乐你笑起来,有点像我哥。”

“是吗?”周欢一怔,随即笑得更灿烂了,“那以后我就多笑给小桃哥看。”

孟小桃脸倏地红了起来。他局促地垂下眼帘,用调羹勺了一勺白粥,心慌意乱地塞进嘴里,说来也怪,明明这白粥里什么也没放,孟小桃却尝出了一丝沁入心脾的甜来。

为了感谢周欢与孟小桃的热心帮忙,大方的掌柜用一顿丰盛的饭菜招待了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周欢和孟小桃再度整装出发。由于接下来大多都是马车难走的山路,于是他们弃车乘马,在泥泞的阡陌之间颠簸了半日,便进入了群峦叠翠,溪流淙淙的峡谷。

经过风雨洗礼的碧空蔚蓝如洗,深吸一口气,便有一股清新的青草泥土味儿扑鼻而来,将盘踞在周欢心头的抑郁一扫而空。

周欢从小在洛阳城里长大,后来进了宫,再后来又被调往大旱的兖州,一待就是三个月。如今久违地置身于青山秀水之中,忍不住也放慢了赶路的脚步。

而在这葱郁的峡谷之中,沿途有一条浅浅的河流贯穿始终。那河流翠碧清澈,犹如一条宝蓝色的绸缎,时而舒缓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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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奔泻湍急地镶嵌于崇山峻岭之间。孟小桃虽在豫州与兖州大地上漂泊流浪了一年,却也从未见过这般绝景。

“真是人间仙境……”

孟小桃站在悬崖边上,大了胆子地伸出脖子,望着谷底潺潺流过的河水。那悬崖说高不高,大约只有数丈。尽管如此,站在边上还是多少让人有些腿软。

“小桃哥,你怕高么?”周欢也下了马来,走到孟小桃身边。

“还、还好吧……”孟小桃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欢冲着下方扬了扬下巴:“不怕?那咱们下去看看!”

“什么?喂!”

还未等孟小桃反应过来,周欢已经跳了下去,在杂草与乱枝之间蹦蹦跳跳,身手之矫健,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猴精转世。

孟小桃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下去也不是,不下去也不是。见周欢一转眼已经到了谷底,正冲自己招手,也只好横了一条心,小心翼翼地迈出了脚步。

“没事的,就快到了!”

原本孟小桃是慢慢地攀着树枝往下爬,好不容易快到谷底时,听到周欢这么一叫,孟小桃便一时大了意,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直直往下坠。

下坠的瞬间,孟小桃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所幸的是,很快他便重重地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周欢及时伸出手来,将他稳稳地一把抱住。

“你看,我都说了没事了吧?”周欢笑得没心没肺。

孟小桃却是吓得背后全是虚汗,两条腿更是哆嗦得连站都站不起,只能蹲在河边,捂着突突心跳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

周欢走到河边,掬了一捧流水,喝了一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畅快无比,仿佛打通了浑身经脉,神清气爽,福至心灵。

“小桃哥,这水可清凉了!你也过来尝尝?”

“我站不起来了。”孟小桃手抚着脚踝,小声嘟哝道。

“我看看?”周欢凑了过来,“别是扭伤了吧?”

周欢也不不见外,直接伸手握住了孟小桃那只纤细的脚踝。

孟小桃猝不及防地一怔,一颗心肆无忌惮地狂跳起来。

“没事啊……”周欢仔细打量了半晌,不见红肿淤青,又伸出手去,轻揉孟小桃的脚踝,“这样好些了吗?”

自从清河寨的那一晚之后,孟小桃就再也没有机会与周欢如此近距离地亲密接触。如今机会难得,孟小桃趁着周欢低头,贪婪地注视起眼前之人。

周欢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眉毛是眉毛。

这话听起来像是废话,但孟小桃肚里本就没多少墨水,这已经是他搜肠刮肚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了。

他也不是没见过美男子,阮棠也好,沈惊月也罢,论长相都是人中龙凤。在这样一群扎堆的美人之中,周欢的五官并不见得是最一枝独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五官在周欢的脸上拼凑起来,就是这么的赏心悦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是因为喜欢吗?”

“嗯?”周欢忽然抬起头来,“喜欢什么?”

孟小桃的脸砰地一下,红成了猴子屁股。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盯着周欢看着看着,竟稀里糊涂地把心里话也给说了出来。

“我、我是说……”孟小桃局促地把脚抽了回来,小声道:“我……”

仿佛被孟小桃的紧张感染了似的,周欢的心跳也莫名地快了几分。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耳边只有潺潺流水,空谷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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