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儿的针又往她肌肤上靠近了一分,阴寒的气息,从针尖传来,如一点就着的鬼火,瞬间笼罩了宁玥。
宁玥不敢吭声了。
白薇儿满意一笑,又对玄胤道:“世子,还不喝吗?”
玄煜最终还是喝下了,喝得一滴不剩。
“哈哈哈哈……”白薇儿几近癫狂的笑声,在房里突兀的响起,“玄煜,这是最纯正的鹤顶红,饶是我师父前来,都没办法把你从阎王殿拉回来!你去死吧!没了你,这场仗,我们南疆赢定了!”
玄煜捂住胸口,身子无力支撑了似的,慢慢地弯了下去,这种鹤顶红,毒性发作得非常快,他浑身绷紧
,肩膀开始抖动,不多时,整个身子都抖动了。
却不是难受的,而是……笑的。
他笑,他居然在笑!
白薇儿瞪大了眸子:“玄煜!”
玄煜抬起头来,玩味儿地看着白薇儿,在白薇儿逐渐变得惊愕的注视下,缓缓揭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南疆公主,别来无恙啊。”
“玄胤?!”白薇儿勃然变色!
玄胤邪魅地勾起了右唇角:“啊,公主还认得我,还以为公主成天戴着幕篱,连我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
“你……你怎么会……”白薇儿惶惶然地按在了胸口。
“怎么会什么?怎么会没中毒,还是怎么会识破你的身份的?”玄胤浓眉一挑,说道,“你医术那么好,不会连我中的什么蛊都看不出来吧?”
老天爷是很有智慧的,他创造的任何东西都是一柄双刃剑,比如玄胤的蛊毒,虽是天下间最难解的蛊,却也是最神奇的蛊,任何毒药在它面前,都会变得像白鸡蛋一样,不堪一击。
司空流背过身,坏坏地窃笑,上回用这家伙的血做的解毒丸,买了好几万两银子呢。鹤顶红的确很厉害,但玄胤的血比她的毒药更厉害啊。恶婆娘,你只管扎宁玥,扎了也没事。
白薇儿显然也明白自己的威胁失去效力了,如果早知道来的人是玄胤,她说什么都不会用鹤顶红,她该用蒸笼,把玄胤的蛊给活活蒸醒!
但现在,再谈如果又有什么用呢?
她不仅失策了,还被对方识破身份了!
烛光越来越亮,她却觉得世界一片灰暗。
……
当晚,这位南疆公主就被玄胤关了起来,但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并没因此而结束,在宁玥与玄胤忙着处理她的事时,白霜儿逃跑了,逃到马援与蔺兰芝的房中,劫持了蔺兰芝。
宁玥赶来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冷风呼啸的山巅。宁玥看着被白霜儿扣在臂弯里的的蔺兰芝,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对白霜儿说道:“白霜儿,你想干什么?”
白霜儿厉色道:“放了我妹妹!”
宁玥差点儿笑场,天啦,天底下真有这么蠢的女人!前一秒,还被白薇儿耍的团团转,这一刻,就又要做白薇儿的狗腿子了!
“她不是你妹妹,你刚刚已经亲口承认了,别说你聋了,没听到!”
听到了又怎样?她如今与白薇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白薇儿死了,她也跑不了。白霜儿说道:“放我们离开,我不会伤害你娘。”
宁玥看了一眼低着头,满面羞愧的父亲,明白是父亲掉以轻心,才叫白霜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劫持了蔺兰芝,可笑啊,他父亲究竟是对白霜儿信任到了什么程度?
“白霜儿,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她不是普通的南疆人,她是南疆公主。”
公主?短暂的惊讶后,白霜儿更加高兴了,公主不是更好吗?如果自己救了他们的公主,他们一定会厚待自己的。反正自己在西凉也混不下去了,倒不如到南疆去,说不定,还能有一番新的机遇!
然而,她没高兴多久,便被宁玥的一番话摔进了地狱。
“你父亲,就是被她害死的。”
“你胡说!”
“我没胡说。”宁玥从怀中拿出玄胤的部下从临淄白家大宅搜出来的账册,“这里面记录了她的每一次行动,其中,就有你父亲的。这里面的文字,已经被太学博士翻译过来了,不信的话,你自己看!”
宁玥将册子丢到了白霜儿怀里。
白霜儿让蔺兰芝翻给她看,蔺兰芝翻开了,她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觉着一股血气涌上了喉头。
宁玥不疾不徐地说:“你父亲也是南疆人,他从很小的时候便混入西凉,开始了他的细作生涯。他娶妻生子开店……每一步,都是南疆那边授意的。你娘,当初就是发现了他的身份,所以惨遭灭口。之后,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形发生,他没再续弦。他在外面养的几房妾室,其实也都是南疆细作。大家都认为外室是见不得人的,平日里藏着掖着也正常,所以,没人怀疑她们的细作身份。”
“不……这不可能……我父亲……不是细作……也没杀我娘……没有,没有!”白霜儿的情绪,出现了极大的波动。
宁玥装作没看见,接着道:“南疆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把白薇儿送入京城。但怎么送呢?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你父亲先是领回白薇儿,谎称是自己的私生女,再找准我父亲外出采买的时机,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他的死,换来了我父亲的信任。他临终前,将你托付给父亲,也顺便,将白薇儿托付给了你。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它的的确确发生过。你也别怪罪你父亲,在国家大义与儿女私情上,他选择了前者而已。”
白薇儿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这比父亲的死更让她难过。疼爱了自己二十年的父亲,居然是个敌国细作,杀死妻子不说,还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为执行任务,将女儿们也推进了火坑。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父亲呢?
而一旁的马援,在听完宁玥的陈述后,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从不曾亏欠白家,从不曾亏欠白霜儿,却为了白霜儿,一次次伤害妻女的心,一次次让妻女身陷囹圄……他真正亏欠的是玥儿,是兰芝!
“白霜儿!”他双目如炬地望向了这个或许也算可怜,却更加可恨的女人,“放了兰芝,不然,我叫你生不如死!”
白霜儿哭了,也笑了:“四爷,都这样了,你觉得还有什么能让我更生不如死吗?”
从小建立起来的信仰,一夜之间轰然坍塌,每一块砖都砸在心上,砸得血肉模糊。
马援被白霜儿眼底渐渐透出的癫狂吓到了,他看向白霜儿的刀,只见刀刃已经划开了蔺兰芝娇嫩的肌肤,一道极细的血丝渗了出来——
他心肝儿一颤,说道:“霜儿,有话好好说,我刚才是气糊涂了,才会那么凶你。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对你父亲的事,毫不知情,对白薇儿的也是,我会向圣上禀明情况,让他看在我为国效力的份儿上,给你一条生路。”
“真的吗,四爷?”白霜儿幽暗的眼底,迎入了一丝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