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家,不会犯了这么严重才错吧?
宣王的心里隐隐涌上一阵期待。
玄胤道:“宣王殿下猜错了,并不是私家军。”
宣王的眸光就是一暗。
玄胤又道:“是私盐。”
耿家兄弟面色变了。
坐席上,官员们再一次窃窃私语。
私盐、私家军,但凡占了一个“私”字,在南疆都讨不到什么好,私盐的危害比起私家军一点儿也不逊色,私盐的巨大利润、冗长“销售链”,足以让那些濒临倒塌的地方政府的力量再一次强大起来,这可不是朝廷乐意看到的事。
就在前年,耿皇后还处置了一个制造贩卖私盐的督察使。如今,她自己家也干起了这种勾当,如果这是真的,哈,那就真是有意思了。
耿皇后依旧面色沉静、眸光淡漠,但那只埋在宽袖下,紧紧捏着断簪的手出卖了她的镇定。
南疆王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眸光含量似水:“中常侍,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待玄胤说话,耿昕抢过了话柄:“陛下!您别信他!我们南疆的官员怎么会做出这种知法犯法的事来?他是西凉人,别道听途说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便不负责任地在此散播谣言!”
“子虚乌有的东西?”玄胤捏了捏掌心的字条,唇角浮现起一抹冷笑,对付耿家的畅快,让他把与司空朔的芥蒂都放下了,又或者在外敌面前,兄弟二人终究是要先一致对外的。
耿昕道:“陛下!按照他所言,此乃十分隐蔽之事,我南疆的官员都没察觉到端倪,他一个游山玩水的外人,怎么反而摸到了证据?一定是假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越发坐实耿家的罪过。谁都知道浚县是耿无双的封地,若果真有人在那边制造私盐,一定是得了耿家的授意。耿家一手遮天,朝廷查不到那儿去又有什么奇怪的?而反之一想,耿家的爪子已经长到能迷惑朝廷的视线,真真儿是令人胆寒呐!
南疆王目光沉沉地望向玄胤:“中常侍,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可知浚县是谁的地盘?”
“知道,伍县令的嘛,伍县令的女儿是耿世子的爱妾。”玄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那你可知你是在污蔑谁?”南疆王的语气不大好。
玄胤无所谓地说道:“耿家嘛,不过陛下确定我是在污蔑吗?”
南疆王眸子一眯:“你莫非还有证据?”
“伍树人、周凯、王进、杨抚远、董栋梁、封长恩、张元宝、吴高。”
玄胤一口气说出了八个官员的名字,其中,最小的是七品夏令伍树人,最高的是二品青州都尉封长恩,其权势加起来,覆盖了大半西北边境,若只是在互掐,怎么可能掐得这么巧?
“你……你……”耿昕涨得面红耳赤,“你撒谎!你……你根本不是南疆人!你有什么资格……插手南疆的政务?”
玄胤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本座有说过要插手南疆的政务吗?本座只是在说路上的见闻罢了。”
“你……”耿昕被噎得讲不出话来。
耿无双冷冷地捏紧了拳头,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自己中了司空朔的圈套,他总以为有了前世的记忆便能所向披靡,但从他私自篡改历史把珍儿送到马宁玥身边时,一切都开始慢慢地偏离历史轨迹了。前世的司空朔与周半仙较量,纯粹是为了夺回被玄胤丢掉的脸;这一世,司空朔又提出较量,却是为了整垮耿家。
司空朔,你好深的心机!
最可恶的是,司空朔明明是玄胤的情敌加宿敌,却还是哄得玄胤与他一唱一和,真是邪门儿!
宁玥将耿无双的愤慨尽收眼底,知道他想了些什么,无非是中了司空朔的计,以及玄胤乐意帮忙的问题。
其实司空朔并不是一个愿意相信重生之说的人,自己与他说了那么多次,他都全当她在说笑,直到耿无双出现,司空朔才严肃地看待这一问题。或许自己应该庆幸司空朔现在才“醒悟”,否则即便自己开了重生的金手指,在西凉,只怕也斗不过司空朔。
区区一个耿无双,自己更加斗不过了。
尤其耿无双还不了解司空朔与玄胤的关系——
司空朔与玄胤从头到尾都不合,但从头到尾都没舍得让对方去死,司空朔可以不计代价地包容玄胤,玄胤也能不惜一切地救治司空朔,尽管他们在争夺同一个女人、同一个皇位。
这种“相爱相杀”的关系,老实说,连她都觉得诧异。
但不论如何,在外敌面前,他们总是不会吃亏的。
不明白这一点的耿无双,活该在俩兄弟手里栽了大跟头。
“哎呀,耿三公子,难怪让你拿五十万两黄金,你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据说私盐的利润很丰厚,想必是真的了!”宁玥一脸笑意地说。
耿昕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不要胡言乱语!你们……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全部是在污蔑我们耿家!”
宁玥拍了拍手上的粉尘:“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要是清白的,何必怕人污蔑?我看呐,你是心虚了吧?被我们中常侍说中了吧?”
“马宁玥!”耿昕一个箭步冲过来,就要将宁玥推在地上。
南疆王勃然变色,马宁玥还怀着他的小重孙,耿昕是在找死吗?
“耿昕!”南疆王雷嗔电怒。
司空朔一掌扣住了耿昕,像拧小鸡仔儿似的将耿昕拧起来,扔到了地上。
南疆王一个杯子摔过去,砸得耿昕头晕目眩:“反了你!当着朕的面,也敢对一个弱女子动手!你们耿家,真是好大的规矩!”
宁玥将小身子藏在司空朔背后,探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不怕死地说道:“你看你,我就说你几句你就要打我,还说不是心虚?”又望向南疆王,“陛下,其实这是你们南疆的事,本不该由我们西凉人插手,但我们是送公主来南疆成亲的,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遇到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怎么说,我们都不能瞒着您的。您要是信,就信,不信也无妨,反正我们尽到自己的一份力了,问心无愧!”
南疆王明白这丫头是说给那些大臣听的,她心里,只怕比谁都希望干掉耿家,但耿家,真的做出了这么多杀头的事吗?
“哎呀,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找人查查不就好了嘛?”宁玥一脸天真地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某些有心人却听到了心里。
刘贵妃与宣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决心,宣王站起身,抱拳说道:“父皇,早在你登基初始便禁止了私盐,但私盐的诱惑实在太大,太子皇兄在世时,就不止一次地遇到过贩卖私盐的案例,皇兄全都铁面无私地处置了,如今皇兄不在了,儿臣愿意秉承皇兄的意志,将私盐稽查到底!”
“陛下!”耿昕还在做着垂死的挣扎。
耿无双却明白,一切都是徒劳了。
南疆王握住了耿皇后的手:“皇后,依你之见,耿家,该不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