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晴明答道。
他望向廊外,此时日光炽盛,照得庭院中乱糟糟的无名草叶,也仿佛融进这阳光之中。
“我在平安京生活二十年,并未与他人产生太多牵绊,母亲远走,父亲病逝之后,得忠行师父教导,也算是在阴阳道中寻得一处所在。”他笑着道,“二十多年来,能一起喝酒的朋友,也并不多,别人口中的安倍晴明不过是妄自尊大的人,但其实,我是不耐烦于自己这处鄙陋庭院中再多那么几个人。”
他看向源冬柿,道:“我对待人的感情,可以说是异常粗暴,我怕麻烦,也没有耐心去任由一段已经建立好的牵绊变为另一种感情,恩人,便只能是恩人了。”
他伸手轻抚源冬柿的脸侧:“好在,那时候,你不是我的恩人。”
源冬柿愣怔着听他说完,然后笑了一声,歪着头道:“那你岂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晴明毫不掩饰地颔首笑道:“也许神明觉得让我忘却了这段恩情,对于柿子小姐来说很是不公,便让我对柿子小姐有了其他感情吧。”
“怕麻烦的晴明先生,你会不耐烦你的鄙陋庭院中再多那么一个人吗?”源冬柿笑道。
晴明学着她的样子笑了笑:“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还得多几个。”
源冬柿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
风带着廊角铃铛再一次轻响,带来了院中野草略带苦涩的香。阳光虽亮的刺眼,却如风一般轻柔,在眼前晃了晃,让人凭空的一阵目眩神迷。
源冬柿踮起脚来,在晴明的下巴上印下了一个吻。
互有往来。
晴明眼角上翘,笑得温柔,一手按在她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腰,将脚跟还未落地的她禁锢在自己肩头,然后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们拥抱着的身影被阳光投射在了棕色的地板上,拉得长长的,映在静静垂立的帷屏之上。
“准备好了吗,回到我那个鄙陋的庭院。”
“你可得天天做绢面茯苓糕等着我。”
晴明低笑一声:“好。”
源冬柿抬头望进他的眼眸,看见自己鬓边上的那只蝴蝶又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从她眼前飞过,然后斜斜向上,飞进了满庭阳光之中,那瞬间,蓝紫色的光芒忽隐忽现,最后迸射为无数片,如同碎裂的流星一般,在源冬柿眼中炸裂开来。
源冬柿目不转睛望着这一切,任由那些细碎的光将她围绕,充斥着她的视野,她扭头看向晴明,笑了笑,道:“等我。”
晴明微笑着点头:“好。”
光亮猛地刺眼起来,源冬柿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待那属于幻境之中的光与风在她肌肤触感之中消失之后,她睁开了眼,眼前是一片黑暗,她手掌下是一片黏腻的柔软,四周潮湿而温热,身下的软肉还在不停地蠕动着,将她往下送去。
她伸出右手,摸到自己鬓边,碰到了那只蝴蝶发饰,那瞬间,她眼前迸出一道蓝紫色的光,直直通往前方,她将发饰从鬓边取下,却见那蝴蝶发饰的翅膀如同正在呼吸一般一上一下的扇动着。
她看着这只蝴蝶,却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握紧它!”
源冬柿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白狐葛叶的声音。
“握紧它!”
那声音再次透进她的耳膜之中。
源冬柿收紧手掌,将这只蝴蝶握于掌中,而几乎是同时,她感觉到掌中的蝴蝶猛地抽长,那道蓝紫色的光从她指缝间逸出,她松了松手指,然后看见从拇指与食指之间射出的蓝紫色光束,化为了一柄闪着蓝紫亮光的刀刃。
源冬柿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观察这柄刀刃,便已经被沉重的太刀带得弯下了腰。
她有些无措地握着太刀,正等着葛叶发声,却发现自己握着刀的手背上,多了一只小小的透明的手,她愣了愣,往旁边看去,却看见一个衣着精致华丽留着额发的女童,她的声音透明而飘忽,似乎是游荡于此的亡魂,风一吹便散。
“你是……”她发声问道,说了两个字,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可怕。
女童看着她,歪着头,笑了笑。
神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