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2 / 2)

合懿咬着下唇扭头去看他,封鞅更近些,胸膛紧贴着她后背,浅浅的笑音有诱哄的意味,“想我吗,想就说出来,说出来我就给你。”

肩膀被他钳制住动不了,合懿不蒸馒头也还想争口气,梗着脖子说不稀罕!

他不乐意听便折腾她一下,又问一遍,来来回回不过三遍还是合懿败下阵来,他笑得放肆,一开口话却说得温柔,“如果不舒服了就言声儿,我舍不得你一个人想着我。”

这人说话真是脸皮能与天公试比高,合懿喘了口气儿,又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凑着温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你方才问我有多喜欢你,灵犀......到这辈子不能没有你的地步,够不够?所以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要离开我,行吗?”

“世卿......”合懿紧紧扣住他的手,唇边忽而弯起朵娇艳的花儿来,“你是在杞人忧天知道吗?”

她停了下,扭头去回吻他,“就算某一天有人拿刀抵在我脖子上让我离开你,我除了和人家拼命,也不会再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除了死亡,什么都不能让她离开。虽然有他在,肯定一辈子都不会有人能把刀抵在她脖子上,但这无疑是世上最动听的承诺,一字一句流淌进他心底深处,被他珍藏起来,不教岁月侵蚀,不教风霜染指。

犹似春晴化初雪,他的心也跟着化成了一汪浅海,无边无际的波澜起伏,却只漾着一个她。

第二日是除夕,这回的新年过得很热闹,是合懿从前未曾体会过的热闹,宁园里小孩子多,一群孩子在院子里跑着笑着闹着,声响可小不了。

临到晚上了,大家伙坐在一屋里围在火盆边守岁,长辈挨个儿给孩子们发红包,外头开始放烟花时便去院子里瞧瞧天边炸开的繁花,一晚上都不会累似得。

城里预示新年的闻钟悬挂在城中最高的钟楼上,合懿照常在新年的钟声敲响时许下了和去年相同的愿望,——新的一年,希望爹娘身体康健,阿玦事事顺遂,大赢国泰民安!

封鞅听在耳朵里竟孩子气得吃味儿起来,追问为什么她的愿望中都没有关于他?

合懿笑他没出息,手捧上他的脸,踮起脚尖让两个人额头贴在一起,极轻的呼吸和声音,“因为你在我身边,我会疼你爱你保护你,不愿假手于菩萨。”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封鞅也第一次把心事寄托给上天——只愿余生都能和她手牵着手看新年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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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弥生渡

封鞅在宁园待到初三傍晚便回城了, 但合懿耐不住老太太挽留, 直留到了上元节过后才送信让封鞅来接她回去。

他哪里会耽误, 翌日下朝便挪了大半日光景往宁园去了, 去的晚回来的自然也晚, 等进城时四下天色尽暗,但街上还残存些节日的喜庆,大红的灯笼挑满了整条街, 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西市这会子尚且喧嚷,车驾在人潮中行得缓慢, 合懿从半开的车窗里歪着脑袋往外面瞧,正巧路过卖个糖葫芦的小摊,顿时眸中一亮, 让停下车,吩咐驾车的侍卫去买了两串糖葫芦过来。

她拿在手里却没有吃,妥帖包好放在一旁的海棠小立柜上,却说是要明日带进宫给皇帝的。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头回吃糖葫芦就是十一岁那年上元节, 阿玦偷偷从宫外给我带的......”合懿想起来觉得好笑,“但他那天一路捂在厚实的衣服里, 等拿进敏德宫打开衣服一瞧, 袋子里的糖葫芦都化得不成样子了,渗出来的糖浆流了他满怀,那狼狈模样,真给我乐坏了!”

她们姐弟俩感情一向好的很, 许是因太上皇与太后琴瑟和鸣半辈子,只有这一胎双胞的一双儿女,宫里没有嫔妃或者皇子皇女之间的勾心斗角嫉妒争宠,姐弟俩甚至长到十岁前都是养在一起的,把两个不懂事的两个孩子放一起这么一段长长久久的日子,俩人竟都从没红过脸吵过架,委实很难得。

封鞅瞧她笑的欢实,说起那串糖葫芦倒教他想起来些什么,好整以暇地问,“那皇上有没有和你说过那串糖葫芦的来历?”

“唔......?”合懿歪着脑袋问得理所当然,“一串糖葫芦能有什么来历?”

她不自觉睁大了眼睛看他,黝黑的瞳仁里倒映出车窗外的细碎光华,让他想起昨日帝都上空的三千明灯,遥遥浮在静谧的夜幕中形成一片璀璨星河。

“那串糖葫芦是我给你买的。”封鞅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捏,悠悠然回忆道:“那时我也才入东宫不久,上元节前某日上课讲到民生,皇上便以视察民情为由要我带他出宫。视察民情自然都是借口,人出了宫门便是蛟龙入海再寻不见踪迹,直临到把口袋里的银子都花光了才想起来寻我,说忘了给你带礼物,我便顺手给你们俩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

是真的够随意,当时纯粹是哄小孩子的心态,但现在想想,莫不说人生无处不巧合,他会为这一点和她似有若无的缘分而感到惊喜,好像两个人的遇见霎时间成了上天早有安排。

她十一岁时吃了他的东西,十七岁时成了他的人。

如果应了那句“吃人的嘴软”,一串糖葫芦换个香甜似蜜的小媳妇儿,那一定是世上最划得来的一笔买卖。

***

合懿要进宫去瞧瞧皇帝,封鞅早前几日已帮她递了名帖上去,翌日待收拾妥帖便吩咐车驾往宫里去,到贞顺门前时正赶上下朝,百官自夹道两侧鱼贯而出,朔风呼啸凛冽,被两侧的高墙囚禁其中,来回肆虐间吹起官员们宽大的官服簌簌作响。

合懿打眼扫了一遍没看到封鞅,未有停留,径直往内宫去了,后来果然在长信殿见着了他和皇帝,一旁静立着常宁和另一名小太监,各自手持宽大的卷轴两端,躬身颔首纹丝不动。

皇帝和封鞅正站在布防图前说些什么,只在她进来时朝这边看了眼,点头示意她稍等后仍一头扎进了未谈完的政事里。

她也没凑过去,在南边的软榻上落座,就着宫女奉上的茶点,光看封鞅专心致志议事的模样也觉得赏心悦目的很。

他穿朝服的姿态都和旁人不一样,身形挺拔若松竹,浓重的紫在他身上生出种金玉镂刻的尊荣来,胸前飘然欲飞的仙鹤濯尽世俗气,连月洞窗外一丝暖阳追逐而来,停在他的肩头栖息,他在煌煌金芒中立着,那煌煌金芒也仿佛由他而生。

这样一个人,哪怕低眉颔首亦能让人挪不开眼。

合懿的眼睛看着他,耳朵对所谈之事便上不得多少心,只听出来是皇帝欲对南境边关外的阿拜疆用兵——阿拜疆之蛮人,生于广袤的草原,长于疾驰的马背,族人个个皆骁勇善战,体壮如牛。

大赢朝初建之时曾与其有过几回兵戈,皆算不上得利,后太上皇为修养生息,才派遣镇安侯陆濂亲自远赴南境镇守,所图都是为压制这些蛮人。

大约每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心中都有个开疆拓土的宏愿,胸怀大志之人又岂肯甘于只做个守成之君。

皇帝当初自太上皇手中接过这空前繁盛的大赢朝,人人都觉得他只要守着眼前的如画江山即可,但事实上朝堂中党争不断,山河中又有叛军作乱,而自他继位到如今不过一年多,党争几近平息之态,叛军也已一溃千里,内忧不足为惧之时,自然便要将目光放在外患上。

合懿纵然只是个不懂政事的妇道人家,也能看得到皇帝的野心和手段,她一向都很为弟弟骄傲,私以为,自家爹娘的文韬武略怕是全都被弟弟传承去了,一点儿没给她留......

那边二人并未让她等太久,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过来了,皇帝这会子瞧着心情不错,脸上带着些笑意,边走边拍了拍封鞅的肩膀,“这几日便承封详细折子上来,朕再让周秉政落实,届时不必你亲自劳神了,近几个月多在府里陪着阿姐吧。”

话听着很体人意,但在其位者无需谋其事,换句话说也就是有意暂且闲赋他。

封鞅心领神会,放在现下正在清除党争的风口浪尖上,皇帝不管是不是真的只为自家姐姐着想,对比前几位或抄家或流放或罢黜的官员,总归已经十分手下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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