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玉哀戚戚地望着她,“公主对不起,臣女原本也不想说出来的,但是臣女实在不想被这样侮辱,梁国傅说他的夫人好好的在府上,可是你为什么要说他的夫人跟野男人跑了?难道公主就这么看不惯臣女吗?臣女知道昨日不小心惹到您,但不是都过去了吗?你为何再这样争对臣女?!”
“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还有如果想你这样说,那我怎么知道你听了这件事之后会写出那样不敬的对联,琉玉,你说话也要有实证,这般信口雌黄只会更让人觉得你恶心”
蓝轩公主从开始的怒吼慢慢平复为冷笑,想污蔑她,休想!
琉云笙的目光微微冷了冷,但是他还是静静看着,没说话。
周围的人都有些诧异,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竟然会扯上蓝轩公主,但是琉玉的话确实没有说服力,蓝轩公主又怎么会知道琉玉会做什么呢?!
“是,臣女是不知道,但是梁国傅今日突然要考查我们的学习情况是蓝轩公主你指示的,您明知道臣女与九公主昨日刚入宫学,臣女又自幼在乡下长大,没有学识,只能写出肤浅的东西,您本是想说臣女没有认真学习辜负了梁国傅和其他女傅的教导,想要惩戒臣女,但是公主您无意间看到了臣女写的东西才有了现在这一出不是吗?”
琉玉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哀伤,仿佛她着呢被蓝轩公主伤害到了,但是在场之人人人心惊,这么一番兜兜转转被琉玉说出来竟毫无破绽。
“你胡说,你污蔑我”蓝轩公主有些失控地大吼,她万万没想到琉玉会倒打一耙,还说得这么有理有据。
梁国傅眉心一跳,一抹怒色划过,原来昨日蓝轩公主突然找上自己说什么她们入学两月也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希望考查考查她们,却原来自己这是被利用了
南阳皇眸色深了深,他无喜无悲地道,“郡主方才说的昨日得罪了蓝轩是怎么回事?”
琉玉微微垂下脑袋,看起来很是伤心,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想笑,唉,说谎还是很累的,尤其是要柔弱地说谎,“陛下,这件事情就要请七公主来说了”
南阳皇脸色微变,他自然知道七公主是谁,想起那个曾经让他伤透了心的女人,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宣七公主”
蓝轩公主脸色微变,她悄悄捏紧了衣裙,手指泛白。
“儿臣,参见父皇”七公主淳于乐踌躇地跪下,此刻她的内心是震荡的,也是不安的,她知道她的父皇并不是很想见她,但是她却很想用自己的努力为母妃洗刷冤屈。
“起来吧!”看到这个女儿,南阳皇的心里划过复杂,两年没见了吧!是他真的不再想起那个女人不再疼自己这个女儿,还是他在刻意的回避?!说不清也道不明。
“谢父皇”淳于乐拘谨地站起来。
南阳皇眸间闪过痛色,他曾经那个飞扬开朗的开心果儿何时变得这般胆小?!
“你来说说,昨日在宫学发生的事,要一字不落地说”
“是”
淳于乐埋着头恭谨地福了福身,然后将昨日只是娓娓道来。
昨日的屈辱仿佛还发生在眼前,两年前父皇的盛怒,母妃的肝肠寸断仿佛不过昨日场景。
淳于乐说完早已是眼眶通红,眼泪偷偷滴在地上浸入暖玉白砖缝隙里。
琉玉微微拧了拧眉,她知道淳于乐的心情,但有些事必须要面对,必须要经历。
淳于乐说完便埋着头不再说话。
南阳皇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复杂变为疼痛再变为铁青,最后盛怒。
“啪”他一掌拍在面前的龙案上,站起身来,目光冷凝地盯着蓝轩公主。
在这般王者之威的眼神下,蓝轩公主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下去,哭泣道“父皇,儿臣,儿臣没有,是她们冤枉儿臣”
“冤枉?”南阳皇冷笑,“你若真是冤枉,朕现在就宣召未班众人进殿,你可敢?”
蓝轩公主一下子脸色惨白,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敢在父皇面前说谎维护她,她完了!
“怎么,现在不冤枉了?”南阳皇阴沉着脸道。
“父皇,儿臣错了父皇,求父皇开恩,开恩父皇”蓝轩公主泪如雨下,她不断磕着头,不断认着错,可是丝毫换不来帝王的一丝心软,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女儿。
“来人”南阳皇不理会蓝轩公主的哭求,冷硬道。
“陛下”两名侍卫站到中间。
“传朕旨意,蓝轩公主骄蛮任性,欺凌手足,肆意侮辱梁国傅,即刻送入皇族宗庙,削去封号,没有朕的旨意不得私自离开一步。”
“是”
两名侍卫拖着蓝轩公主就要走。
“父皇,父皇,儿臣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您不要送我去宗庙,父皇”
“父皇,儿臣错了”
“儿臣不要去宗庙父皇”
蓝轩公主挣扎着,反抗着,哭求着,此刻的她发丝凌乱,丝毫没有了公主的骄傲,她怕,她害怕宗庙那个地方,人人欺辱,那样的生活不该是她的,不该。
她是高高在上的蓝轩公主,她怎么能去宗庙呢?!
即使再挣扎再哭求也没有丝毫的作用,直至被拖出太极殿,帝王的眼睛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这就是帝王之家,什么亲情爱情都抵不过帝王的面子威严重要。
“良贵妃作为六公主的生母却没能尽到母亲的责任,教导不力她既然不能同时兼顾贵妃之责与自己的女儿,便免去贵妃封号,谪降为良妃,移居柳仁宫”南阳皇再度开口,却是冰冷的谪降令。
琉玉暗暗心惊,那个曾经给她安排教导姑姑的良贵妃,就以为这样被降为妃,看样子,淳于乐的生母那桩事的确是南阳王的逆鳞,触之,非死既伤。
“郡主”南阳皇的声音唤回琉玉的思绪。
琉玉不动声色地福身,“陛下”
“这件事情虽是六公主构陷于你,但你的的确确写出了那样的对联,朕知道你只是在开玩笑,但这般传出去总归不好,而你的初衷确是对梁国傅不敬的,你就当着众臣的面跟梁国傅道个歉请求他的原谅如何?”
琉玉乖巧应下,“臣女知错,这就向梁国傅道歉”
言毕,她转向梁国傅,恭恭敬敬地福身,语气诚恳道,“梁国傅,今日之事是小女的不对,不应该随意相信他人之言,也不该添油加醋,说出对您不敬的话,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女的无礼”
梁国傅看着琉玉乖巧的模样,心里的不平好受了一些,毕竟他此刻也不能再不依不饶,再惹怒盛怒的帝王。
于是他抬了抬手道,“郡主客气了,既然郡主是无意的,老臣也不会再追究”
“多谢梁国傅”琉玉笑着道。
此一事暂告一段落,但是在回府的马车上,琉玉还暗暗心惊,真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往后在宫里更要小心了,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引起这么大动荡。
还好她在进宫前就做足了功课,对宫学的夫子们都有些了解,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实际上,在蓝轩公主非要逼着自己念的时候她就猜到她的打算,也知道她定是看见了自己写的东西,于是她干脆将计就计,将自己写对联的动机说出来,惹怒梁国傅,然后面圣,再循循诱着将事情扯到蓝轩公主身上,她这个做主角的当然不能让导戏之人抽身事外。
再然后她胡编乱造将事情推到蓝轩公主身上,她知道这并没有说服力,但只要惹怒蓝轩公主不久可以了吗?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起昨日之事,再请七公主出面,这样既帮了七公主一把也彻底将蓝轩公主打入深渊,一石二鸟。
只是她没想到南阳皇会那般狠心,直接将人送去了宗庙,不过这也说明七公主的母亲在南阳皇心中举足轻重,虽然她之前只是猜测,只是在赌,在赌两年前的旧事在南阳皇心中是什么地位,若这件事在他心中真的是逆鳞是禁忌,那么自己做的这点事就不值一提了,果然,他盛怒之下处置了蓝轩公主,将所有的罪责推到她的身上,还由此打压了良贵妃,因为他觉得,蓝轩公主之所以敢这么胆大妄为与良贵妃脱不了关系,所以他一并处罚了,为了给她们一个警告。
这个皇宫,他说了算,妄想爬到他的头上,他定不会轻饶。
琉玉觉得,或许南阳皇也是在借此警告南琉王府,地位再高,再尊崇都是他给的,若是以为位置高了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就错了。
“在想什么?”琉云笙看着出神的琉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没有,就是在想圣上今日的惩罚是为了什么,很明显这样的处罚对才十二岁的蓝轩公主来讲,太过了。”琉玉沉闷道。
琉云笙轻轻将她拦在怀里,轻叹道,“帝王心思向来难以猜测,蓝轩公主,不过是这场政权中的牺牲品罢了”
琉玉心中一颤,果真是这样吗?害怕政权落入他人之手,所以南阳皇不惜牺牲一个女儿来杀鸡儆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真的,太可怕了!
“玉儿”琉云笙掰过她的脸,唤道。
琉玉心露跳了一拍,她“嗯”一声,疑惑地看着他。
琉云笙怜惜地拂过她的眉眼,“你对自己,太狠了”
琉玉心中一悸,“为什么?”
“这件事情其实很好解决,你知道,只要你低头,认错,而不是将事情闹大,那这件事的结果也只是一个道歉”但是她故意将事情扭曲,用残忍的方式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你最终虽然将蓝轩公主引上了勾,可你可知道,若是陛下对她容忍,不处置她,不将所有的罪名推到她身上,那么,你的下场,不会比她好”
也许,在南阳王看来,舍掉琉玉来打压南琉王府是最好的方式,但是琉玉没给他那个机会,她用最鲜血淋漓的方式在赌,以自己为赌,以致南阳皇不得不更换策略将主意打到蓝轩公主身上。
“以后不准了”琉云笙的唇落在她额头上,有些心疼。
琉玉轻轻点头。
今日他是故意放手让她以她的方式解决,但是,没有下一次。
昭阳宫
昌平长公主怒气难平地掀翻了一屋子的花瓶摆饰。
“公主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一室的宫娥连大气都不管喘一下,只有一名年迈的姑姑上前试图阻止昌平长公主。
这位唐姑姑是昌平长公主的奶娘,平日里对她还是有几分尊重,如今听到她的话昌平长公主还是忍住脾气对周围一众宫娥道,“出去”
“是”
那些宫娥们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今听了昌平长公主的吩咐连忙鱼贯而出。
“公主,您有什么不开心的,跟老奴讲,老奴帮您分析分析”见昌平长公主没再发脾气,唐姑姑倒了一杯上好的茶水递给她,宽慰道。
昌平长公主愤愤地接过茶水,坐到整个屋子唯一完好的一张紫檀木桌旁,恶狠狠道:“还不是那个琉玉”
“玉华郡主?”唐姑姑有些诧异,但是哪怕如此,她也不会忘记尊卑擅用琉玉的名字,哪怕那个名字是自己的主子所讨厌的。
这自然也是能得昌平长公主重用的原因,相比琉玉第一次进宫时在她面前说错话被琉玉揪住辫子的宫女,这也是唐姑姑最高明的地方。
“没错,就是她,几次三番坏我好事,我如今好不容易想着法子能将她处理了,谁知道她反而倒打一耙把罪名都推到淳于乐那个蠢货身上了,我还真是小看她了”昌平长公主狠狠地拧着手里的帕子,一张姣好的面容此刻有些扭曲。
唐姑姑大概听明白她的意思了,联想到今日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她不难猜出长公主的心思,但是她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也跟这位主子有关。
“公主,您又何苦跟她置气呢?”唐姑姑笑吟吟道,一双浑浊的老眼里划过精明,她道:“这郡主她是世子的妹妹,往后您是要嫁过去的,那她就成了您的小姑子,这个时候跟她作对可不是明智之举”
“小姑子”昌平长公主冷笑一声,“可不就是这位小姑子从中作对坏了我和世子的婚事么,她还三番五次破坏我和世子的好事,我若不除她,如何能嫁入南琉王府”她可是永远都不会忘记,从第一次见面那个所谓的小姑子就一直跟自己作对,先是帮着琉璃姐弟羞辱自己,再在晚宴上当着众人的面要求父皇不准赐婚给她和世子,在梁州的时候若不是她突然跳出来自己早就成了世子妃。
想起那件事,昌平长公主眼中划过疑惑,那个药她是如何拿到的?!
唐姑姑看着昌平长公主眼里的情绪,从恨意到疑惑,她从善如流地开口道,“公主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世子疼郡主得紧,你若是针对郡主世子怕是会不高兴,但你若对她好些,世子看到了就会觉得你是一个好嫂嫂,说不定就会向陛下请旨赐婚,那您不就得偿所愿了吗?”
“哼”昌平长公主冷哼一声,“对她好?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她,何况就算我对她好了,她也会认为我是在刻意讨好,不相信我,你看看她今日在太极殿的所作所为,那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丫头能有的智慧吗?不动声色就把淳于乐给算计了”
“这个公主就更加不应该生气了”唐姑姑靠近她,附耳道,“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只会给她树立更多的敌人,陛下会怀疑她,六公主恨上她,就是后宫的这个良妃也是因为她受到牵连,您认为经过这一事后她的处境会有多好吗?公主您只需要扮演那个知心的好嫂嫂,自有人会收拾她,您还愁什么?何况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受益者未必是她”
“什么意思?”昌平长公主疑惑。
唐姑姑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才小声开口道:“公主您想啊,这位良贵妃成了良妃,蓝轩公主又进了宗庙,对谁最有好处啊?”
昌平长公主皱眉想了想,不太确定道:“你是说……”
“没错,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自然是公主您和皇后娘娘,在后宫少了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对公主您百利而无一害,如今这个宫里就只剩下妙谷公主对您有威胁,但是她尚未站稳脚跟,要除掉她还不手到擒来,公主您别忘了七日后就是秋猎,那可是最好的机会”唐姑姑老辣地比了个杀头的动作,阴沉道。
昌平长公主眼里蓄满笑意,是啊,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是自己。
——
墨香阁
雅间内,两名男子相对而坐,一人一袭紫色长袍,温柔俊雅,一人一袭绯色长衫,风流潇洒,只是风流的桃花眼里今日不再是轻浮,而是警惕,没错,是警惕。
淳于靳安抿着唇看着手里的茶杯,不说话。
而对面的沐长情也不说话,他只是笑吟吟地是不是喝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