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年幼的她全然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只能任何继母的摆佈,屈服于那女人的脚下。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那女人虐待她的方式更是变本加厉、层出不穷。
每当父亲待在家中的日子,她会自觉地一直亲近父亲身旁的位置,唯有这么做才能减轻压在心头上的焦虑。
可是只要眼眶里没有映现父亲的身影,一阵寒意便窜过背脊。总有种预感谁人佇立在身后,正以严厉的目光直视着她。
心扉只能每天提心吊胆,心怕有甚么微小的事做得不好。
还依稀记得有一次,早上出门前把所有工作都做得妥妥当当。准备午餐的便当盒时,才察觉到前一天晚上晚饭没有留下剩菜。
一声冷漠的语句在耳垂一落,她才惊觉那跛子女人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旁。
「谁叫你可以煎蛋!」
驀然,放下握在手中的筷子,下意识把头颅低垂下来。眼角的馀光不经意的瞟向那还热腾腾的煎蛋放在白饭上。
「爸爸说没有剩菜的话可以煎蛋……。」
「不准!」
话还没说完,一声大嚷便慑动心扉,令身子一颤。
「在这个家我才是女主人,我说不准就不准。没剩菜的自己去买!」
一剎,呜咽梗塞在喉咙间,吐不出半句言语来。就连回应也没办法,轻轻抿上的唇瓣略带微颤,欲想反抗却只能顺从的手盛在饭盒里的煎蛋给拿出来,放在乾净的碗上。
瞥见那些白饭,为了调味在上面随意地撒了点盐巴。匆忙地把便当盒整理好便放在书包里,背好了书包没有回头过去只丢下一句便踏出家门。
「阿姨,我上学去了。」
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回应,她亦毫不在乎地奔出这个家。脚步迅速的在崎嶇不平的路面上奔驰起来,顾不得走在街上的旁人的目光。
从那女人宛如猎人的双目下逃离后,那隐含在眼眸上的泪光终于忍不住地泉涌而下。彷彿在窒息中获得一丝空气,忘我地奔跑起来。
精神压抑得几近快疯了,呼出唇边的喘息不由得紊乱起来。
丢开縈扰在心扉间那份烦扰,脚步直奔向那化为她心中的避难所──唯一不会见到那个令人恐惧的存在的学校。
她根本没法花半点心思在课堂之上,黑眸总是瞥向藏在抽屉里的便当盒。
猛地响彻耳边的鐘声一响,这才惊觉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耳边听见同学们的呼唤,大概是想邀请她一起共同进食。
──忆起了藏于袋子里那只盛有白饭的饭盒。
紧咬着下唇,靦腆地拒绝了同学们的邀请,二话不说抱着怀里的便当盒便奔出了教室。直至耳边再也听不见人群的嘈杂,看不见三五成群堆积在一起的光景,脚步才停下步伐。
喘着气,抬起头来之际便察觉已经跑到学校近处的一片空旷的草地上。中央有一颗茂盛的大树,环视了周边没甚么人烟的踪影后,她才敢悄悄地向大树走近。
树荫掩蔽了她的身影,蜷缩起身子在树下蹲下来,双目苦涩地凝视着抱在怀中的饭盒。
一瞬,一双手闯进了她的视野直接把她的便当给抢了过去。就连惊惶的馀暇也没有,双目直瞪着原本抱在手中的饭盒给夺去,目光顺势看过去。
「不行……!」
──那只盛有白饭的饭盒。
欲想伸手过去夺回来之际,可是已经太迟了。
咚的一声,饭盒的盖子便被打开了。大概瞥见了她的饭菜,那几个抢去她饭盒的男生都愣住了好几秒。
「……喂,小男孩,」
额角沁着汗液,呼出唇边的喘息骤然紊乱起来,畏惧令她没法抬起头来。指尖一直翻弄着衣角,恍惚的视线一直在草地上徘徊,此刻的她就如同一个做错事而受罚的孩童,她没法确认同学们投以过来的目光。
「怎么你的饭盒里没有菜?你忘了放菜了吗?」
一瞬,有甚么化作芒刺直插入心脏,令胸口隐隐作疼,她的耳根亦因羞耻而传来一阵炽热。努力压制着那颤抖的语调,拚命以镇静的嗓音说道:「真的没菜吗?」
大概臆测到她真的没带菜,原本淘气的男生们霎时肃然地互问着对方。一开始还不以为然,接着有个男生走上前来。
「我有带便当,我把菜分一半给你吧。」
意识还处于呆滞间,那位男同学便亲切地从自己的饭盒里把青菜夹到她那素然无味的白饭去。「下次别忘了要放菜喔。」
几个男生嘻嘻哈哈的拿着自己的午饭,谈天说地的背驰着她便离去。
凝视着那几根青菜,她还依然呆若木鸡的没法作下一个行动。
「喂,发甚么呆。快吃吧,等下便要去上课了。」
愕然的抬起头来,已经走在远处的那几个男生似乎为了确认她有否开始进食而回过头来,听见他们的催促才勉强回过神来。
「啊、……嗯。」
那几位同学的背影渐渐从黑瞳中消失。而后,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溢出。
没法吐出任何言语,朦胧的视野中映起了便当的景像,指尖开始动起了筷子把一口白饭跟青菜都餵进嘴巴里。
夹杂着泪水的咸味在味蕾上绽开。
呜咽一下子涌上心头,隐含在眼眶上的眼泪越加肆意的缺堤了。
脑海不由得忆起了同学们漾在脸庞上那善笑的微笑,縈回于心扉间的羞赧便越发严重。
头一次撒谎了。
大家都以笑脸对待她,可是她却对同学们说谎了,她不禁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无地自容。
面对这样的自己,不由得忆起了待在家中那戴着面具的恶毒女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