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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对她的恨意越来越深。

她尝试过用尽一切办法去讨好继母。她煮继母喜欢吃的菜,她主动亲近继母以服侍左右,她还一直漾着微笑展露着继母面前,渴求继母回以一丝热情。

正因为畏惧,她做出自己难以忍耐甚至讨厌的事情去讨好继母。

但是那黑瞳的深邃抱拥的只有无法探戈的冷峻。

她始终无法挑起勇气,昂首直视那双目。每次意识到自身被注目在那双眸之下,冷颤的感觉便窜过全身令她鸡皮疙瘩。

她甚至质疑那女人有没有心。

噢不,那女人是有心,可是那冷酷无情的心只映现了自己的身影,早已没法容下闯入眼眶的所有人。

那只是纯粹自私自利的猎食者,把游走在身旁的人都视作美味丰满的肥羊。趁时机一到的话,那尖锐的獠牙便会把所有给吞食殆尽。最后,她只能成为在那獠齿间的残渣。

只有一天还待在那黑瞳之下,她就无法获得安寧的一天。

「喂!小男孩。」

双肩猛地一颤,意识在恍神间回溯过来,察觉自己身处的地方。

回眸一看,佇立在她身旁的是班上的男生们。

心脏赫然不由得瑟缩一下,身子也下意识回避,骤然退后了几步。

──那只有白饭的饭盒映现在眾人眼底下的光景,在她的脑袋里依然记忆犹新。

每当忆想起这一件事,她便会脸红赤耳不禁想躲藏在所有人的目光之外,直想把自己锁进无人能够涉及的地方,全然隔绝大家足及她的身旁。

于是,她不太敢再接触同学们了。

想到这里,剎时感到几分悲伤。在那之前,偶尔与男生们一起玩玻璃球的时光总令她感到愉快,觉得自己是个活得自由自在快乐成长的小孩。

「你的男子气概都去哪里了?怎么无精打采的样子?」

也许正是男生的关係,他们都并不在乎她畏缩的表现,如同往常般亲近她。

「看来这学期可能拿到最后名单囉,相信第一名还是忠庆拿了。」

眉头驀然一挑。「谁说的?」

「忠庆说的。」

不甘屈服于男生们齐声回应的肯定句下,噘起了小嘴瞪向坐在远方的一名男孩。

勤奋唸书的佝僂的身影,那就是同学们所提及的忠庆。

好,从这天起,吃饱晚饭后便来复习一下吧。

自从父亲给予她上学的机会后,她根本不曾有在课后温习过。并不是不愿意或是懒惰,皆因她根本没有那个时间跟精力,下课后要顾及家里已经很费心神了。

但她亦不愿沦落为同学们瞧不起的对象。

或许因为她的好胜心很强烈,若受到不好的待遇,她定必在哪天回以十倍的回报。儘管出自穷等人家,但她也得要跟大家平起平坐。

即使牺牲她的仅馀的睡眠时间,她也在微弱的湛蓝月光下寒窗苦读。

结果,几天后派发下来的成绩单上还真的标上了「等一名」的头衔。

「喂,小男孩,真有你的不简单。」

得知这件事的同学们都一一围绕在她的书桌旁,一脸诧异的称讚着她的努力。

她隐约还瞥见总是位居一二的忠庆握着成绩单,脸庞上瞬时失色,沮丧地背向着眾人离开了教室。

心扉窜过一阵快感。

骄傲的笑容不由得油然而生。

***

即使在学校能得到暂时解放,她仍得每天回到谁人监视着的牢狱中。

耳边儘量不听继母的指示便自行完成工作,尽量躲避那双冷漠的黑瞳底下。

那天,继母难得没有在家事上故意刁难她,早早完成家务后心想终于抱有自己的私人时间,打算回房间去温习课业。

那时候,路经继母的房间。那道门扉露出一道小缝隙,灯火微弱的光线形成一线映视着她的身上。墨色的眼眸怔怔的窥视着里头的光景,一眨也不眨的。

──若果那天,没有看到那个情形的话,此今的她会身在何处呢。

「那、……个,」带着怯懦的嗓音落在耳际,牵动着她那忐忑跳动的心悸。

睁大的黑瞳锁定在瘦弱孩童的身上,那身子微弱的颤抖着,在那个人面前只能畏缩的垂下头颅。

「……阿姨,请对大姊好一点。」

那是她的二弟。

眼瞳捕捉这一刻房间内那逼迫的氛围,不敢从映入眼瞳的情景上移开目光。那紧凑的空气蕴酿在沉默之中,压迫得连置于以外的她也下意识闭息起来。

那背向着二弟的佝僂背影没有回首过来,把双目中所有焦点都给夺去,耳朵细听着一切声音。

驀然,那划破空气的嗓音带着令人寒颤的语调,令她不由得鸡皮疙瘩。

「那孩子很聪明,也很懂事………」

当声音落在耳边,下意识倒吸了口气,欲想把自身的气息全都隐匿起来。

那高八度的嗓音听在耳里,骤然勾勒起烙在头脑里的既视感,形同幻听的嘈杂一剎彷彿回响在耳边。

那嗓音化作一句又一句的斥责跟谩骂,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在她的心脏割下一刀又一刀。

可是此刻落入耳畔的言词却把縈扰在脑海的话语都挥之不见。

为继母的话语而错愕之间,下一句道出那唇边带刺的言语为背脊带来一阵寒凉。

「……所以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那把乌黑的长发被阵阵微风给吹散,凌乱的发丝下她隐约瞥见那张丑陋的脸容。那双不会映现谁人的身影、对一切事物都冷漠无情的黑瞳顿时耀着异样的光芒,愤恨中却带着亢奋的笑意。

t露出獠牙的唇边勾勒起弯弯的弧度,漾起令人惊慄的狞笑。

「我会拿毒药毒死她!」

心脏猛地一跳。

「我回来了。」

就连吃惊的馀暇也没有,头颅剎时回过头去,望向大嚷传来的地方。久久不见的父亲霎时回到家里,身体惊慌的瑟缩起来。

低嚥了口唾液,镇静一下这慌张的思绪之后,瞟了一下门缝之内。大概也被父亲毫无预警的回归所吓倒,那女人似乎整理一下便打算步出房间迎接父亲。

此地不宜久留,小心翼翼不发一声的离开门前,让待在里头的人没法察觉她曾经窃听过他们对话的内容。

儘管撇不开瀰漫在心扉间这复杂的情感,脸容尽量漾起平常的笑顏去面对父亲。

即使谁人也能察见她的脸色是如此苍白。

***

无尽的黑夜再度袭来。

闭闔的双目一睁,昏暗的天花板便随即映入眼帘。无论如何调整睡姿,如何挪动身子,她也没能随着疲惫的意识沉睡过去。

一阵阵麻痛宛如化作一阵痉挛游走全身,把身躯置于水火不容之中。痛楚总是把远去的思绪刺激过来,让她陷入难受之中。

这已经形成她的日常了。

透窗而入的月色在窗前洒下了湛蓝色的微光,满身疮痍的她抱紧双膝,湿润的双瞳在凝视着那依稀能察见溃烂的伤口。

早已遗忘了每天踏在沙石上的脚底下的肿伤是多久前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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