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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的广播里正放着新闻。
“现在是星元253年,6月20日,晚上十点整,欢迎收听今天的晚间新闻……”
玻璃星和水戎星的冬季都在6月。
“下面是一则国际快报。玻璃星史上第一位Beta上校白州在采访中透露,自己已有心爱之人,并将于明年举行婚礼。作为Beta……”
“吵死了!闭嘴!”简头疼地大喊,广播立即关闭了。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顾濯的手指渐渐收拢握成拳,指甲都嵌进了手心。
半个小时后,飞船驶入城区,并在简的医疗基地前停了下来。
基地前早已站着等候多时的机器人,它们将顾濯搬进了基地。
“对病人进行全方位检查,”简命令道,“他体内的毒素可能没清理干净。”
顾濯被放到一张柔软的床上,三个高大的机器人围在床边为他检查。
明亮的病房内,只有机器人运作的“嗡嗡“声。
机器人冰冷的声音响起,“各项数值完全正常,没发现——”
“嗨。”一个声音打断了机器人的话。
顾濯慢慢地坐起身,仔细辨认机器人的位置,“我猜我应该没事。”
“是的。”
“那我现在能走了吗?”他裹上简的外套,下了床。
机器人沉默几秒,说:“是的。”
“好,”顾濯朝前方招了招手,“我看不见,请送我离开。”
机器人上前扶住他,并且送他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休息的机器人见到他们,友好地说:“祝您出院愉快。”
机器人的思维就是这么简单。
生病了——住院,痊愈了——出院。
只要被数据判定为“痊愈”,机器人就默认病人可以出院
。
顾濯不止一次谋划该如何离开费轻,他在脑海里制定了上百个方案,最终只有装病这一条可行。
“好了先生,祝您生活愉快。”机器人将他送到大门口
。
顾濯点点头,扶着墙,踩着积雪往前走。
他以为从那个地方逃出来,自己的心情会变得轻松一点。然而没有,他似乎又掉进了另一个“阴谋”。
今年是253年。
可他遇到事故那年,分明是248年。
已经过去了接近六年。但是在顾濯的时间观里,才两个月。
“咦,你是盲人吗?”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
顾濯定了定神,说:“是的。”
“那你快点回家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不好意思,请问现在几点了?”顾濯扶着墙的手被冻得发紫。
“快十一点了。”
“好的,谢谢您。”顾濯胸口闷闷的。
一个小时前,费轻家的机器人才告诉过他,是早上八点半。
他的时间完全是错乱的。为了让他觉得自己的病情不严重,费轻连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刻意隐瞒了时间。
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个午觉,其实已经睡了一周,甚至一个月。
顾濯不敢再细想下去。
还有白州……他要结婚了。
顾濯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几乎喘不上气。
明明这是自己期望看到的结局,为什么会觉得难受?
逃吧,不管逃到哪里去,不管生死,只管往前跑吧。
总之,也已经没有再苟活的必要了,不是吗?
-
“这就是你说的‘治病’?”费轻的神情阴沉得可怕。
简的头发乱糟糟的,她毫不顾形象地抓着头发,“我没想到他是装的……”
费轻深吸口气,似乎在压制自己的怒意。
“如果找不回他,这个基地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费轻的双眼散发出摄人的光芒,如同一条阴冷的巨蟒。
-
翌日清晨。
狭窄幽暗的巷子里,一团黑色的影子缩在墙边。
顾濯被冻得发抖,一米八多的个子蜷在一起,竟只剩下小小的一团。
冰天雪地里,连血液都要被冰冻,他的思绪却越发清晰。
他这一生从不奢求名利、金钱,他常常幻想的美好生活就只是进入军队,并且有个深爱彼此的爱人。他曾经只差一点。
一切都差了一点。
他的生活在那一夜忽然就脱了轨,他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他看不清了。
那就这样离开吧。
思维逐渐溃散时,他再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街道的轰鸣,噪杂的人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切的一切都如退潮般离他远去。
“顾濯。”
费轻站在那个狼狈至极的人前,高大的影子将对方笼罩住。
他见到顾濯这副样子,满腔怒火
', ' ')('熊熊燃烧。
他蹲下身,抓住顾濯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两人鼻息相抵,费轻恶狠狠地问:“跑什么?”
“你认清自己的立场了吗?”他几乎是扯着顾濯的头发,丝毫没有心软。
剧烈的疼痛把顾濯的思绪一丝一丝地拉了回来。
他费力地半睁着眼,只见费轻的面庞离他好近。
“谁教出你这么不听话的狗的,嗯?”费轻掐住顾濯的脸颊,把对方苍白的皮肤都掐出深红的印子。
顾濯听不清费轻的声音,但他觉得费轻不会对他说出什么好话。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洒着落下,在空中漂泊片刻后,轻缓地落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疼得他差点喘不上。
“让我走吧……”
费轻勃然大怒,“我让你走?!你是我的,你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顾濯不想争辩,疲倦地闭上眼。
他真的太累了。
“费轻,”简小心翼翼地开口,“先送去基地吧……顾先生可能要——”
费轻蓦地回头,镜片之后的双眼满是杀气。
简立马噤了声
。
费轻将顾濯抱起来,经过简身边时,他说:“就算是死了,也要救活。”
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要多久。
六年他都这么过来了,哪怕十年二十年,他也一样等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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