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啸之十几岁时就玩得非常疯。
那这个,在她面前的, 如今沉稳了许多的成年男人呢?他现在的感情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应该是因为在他的车上睡的那一觉吧。沈昼叶突然想。
那行为绝对称不上合适,只是沈昼叶太累了才不小心睡了过去。可能是陈啸之现在的女朋友发现了,痕迹可能是一根长发,也可能是深夜才回家的男朋友,也可能是车里陌生的女孩的气息。
无论是哪个原因,那个陌生的姑娘都一定十分生气。
——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那一刹那,沈昼叶羞愧得几乎想要钻进深坑。
沈昼叶从来行的端坐的正,人际关系十分单纯,她没有那种想法,连以后也不会有——可是无论有没有,她都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的敏感程度。
一个人的初恋女友,在这种地方,更应该避嫌。
陈啸之仍然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沈昼叶低着头,却难过得眼睛都红了。
我一定影响到别人的生活了,沈昼叶发着抖想。陈啸之说‘这不合适’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的,他说‘师生关系’与‘不越线’的时候我就该划清界限的。
就算我拒绝了陈啸之送我回宿舍,从不逾矩……
……可是我确实从来没有避免过不必要的接触,也没有避过嫌。
就像这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似的。
“……”
我影响到他的生活了。沈昼叶想。
——无论有没有,我都不该这么随意。
陈啸之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嘴唇,模糊的声音隔着桌子传来:“节约时间起见,我会把我刚刚说的问题自己修正了拿来用,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也修正一下。”
沈昼叶沙哑地嗯了一声:“……好、好的。”
然后陈啸之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低声说:
“——行了,回去吧。”
然后陈啸之抬起头,终于朝沈昼叶看了过去。
可是阳光斑驳,风吹过窗外的大树,将地上的阳光捣碎了——陈啸之只看到了沈昼叶离开的背影。
一切都像山一样压了过来。
见面第一天时说的‘师生’与‘界限’。深夜里,送她回宿舍时握在方向盘上的、青筋暴起的手。不愿意与她撑一把伞的、落雨的下午。陈啸之彻头彻尾的冷淡。
——还有那句,陈啸之亲口说出的,‘别过来’三个字。
十五岁的沈昼叶非常不会察言观色,不懂话语表面下的含义是什么,她甚至都意识不到这一连串动作下的真相。
然而二十五岁的沈昼叶,早已迫于压力,学会了看别人眼色,识别他们话语下的真实——只是做的还不好。
沈昼叶天生缺乏与人弯弯绕的能力,后天无法弥补。
因此她在国内时,经常挨她国内小老板的骂——报销报不了,不会与财务的老师周旋,协调不到器材,全都是挨小老板骂的理由。沈昼叶花了很久才学会怎么看财务的眼色。
可是陈啸之的这一系列反应,沈昼叶是懂的。
傍晚时分,沈昼叶呆呆地坐在学校餐厅中,面前一盘法国炖菜外加一个小三明治。她怔怔地看着落地窗窗外的万里暖阳,过了会儿用叉子叉了一颗炖菜掉下来的玉米,放在了嘴里。
……
帕罗奥多的傍晚万丈夕阳,有种别样的自由与浪漫奔放。
陈啸之是与罗什舒亚尔教授一起,走进餐厅的。
罗什舒亚尔教授是陈啸之的直系导师,陈啸之下午时刚与他讨论了一个他酝酿了很久的idea,罗什舒亚尔教授觉得他的想法有点太激进,应该一步一步地来,两个人在办公室聊了许久,后来一看天色不早了,就一起来吃饭。
斯坦福的落日壮阔,榕树参天,于火红暮阳中投下了颀长树影。
餐厅里人声嘈杂,罗什舒亚尔教授忽而笑道:“calvin,以前我们还常出来一起散步呢。”
陈啸之笑了下,说:“——是。”
罗什舒亚尔教授一笑,问:“看你表情,最近心情不错?”
“差不多吧,”陈啸之又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茫然地道:“……不过挺矛盾的。”
然后师生二人各自在自助区,往各自的餐盘里夹了东西。
罗什舒亚尔教授是个好吃东西的人——他的口味重糖重油,在餐吧拿了份芝士烤土豆和美式烤肋排,那肋排吱吱拉拉地冒着油,肉上淋了一层烤肉酱与枫糖汁,是这餐厅的特色之一。接着他拿了杯可乐,又夹了几个松饼。
而陈啸之往盘子里夹了两个凉飕飕的鸡胸肉三明治,又接了杯冷水,端起了餐盘。
罗什舒亚尔教授:“……”
陈啸之从小就不太在意自己吃什么,在餐厅吃饭几乎都拣最容易下口的,最高纪录据说是连吃了三个星期同一个夹心的三明治,一点都不挑,甚至称得上无欲无求。
陈啸之端着餐盘,与罗什舒亚尔教授一起去找地方坐。
晚餐高峰时期的餐厅人挤得熙熙攘攘,挤满了刚下课的大学生与教职工,还有学生拿着电脑占座。凤凰花瓣似的夕阳落在雪白瓷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