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必要,张臻带着些微的难过想,沈昼叶并不需要这个。
——也不需要对面的这个男人。
张臻轻声说:“好的。”
张臻推测两人应该是起了冲突——而以她对沈昼叶的了解,她极有可能是挨骂的那一个。
因此在陈啸之走后,张臻去看了一眼他放在女孩子桌上,又被她一团扔到一边的那张纸条。
会是道歉吗?
张臻知道像沈昼叶那样温柔善良的女孩几乎无法拒绝他人的歉意。
——然而当张臻展开纸条,便发现了不是。
那张纸上,只写着一行会议的地址。
……
他为了不和我一起去,宁可放弃特邀报告的机会。
apapc的特邀报告。
沈昼叶突然发现,这和他们分手的原因何其相似。
沈昼叶被这种偶然击倒,蜷缩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她宿舍天花板上贴着有细纹的墙纸,在黑夜里泛着细细的、流转的光。
墙上贴着她父亲的照片,沈昼叶想起这一切的源头,想起十五岁的那一年她所作所为的一切,想起那一年陈啸之对她的百般呵护和爱恋,和她最后时刻忍着眼泪对陈啸之说的“我们分手吧”。
沈昼叶在黑夜里难受到干呕,脑子里思绪乱成一团麻,心想我现在还算什么呢?我过去好像也不算什么。
沈昼叶浑身发着抖,几乎想把自己化成灰烬。
那是一种极致的、她甚至无法忍受的羞辱,叠加着朝她袭来。十年前陈啸之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对她下了跪祈求原谅,沈昼叶那时连理都没理。
如今却仍能用这样的方式伤害她。
wrx他明明可以好好说话的,他明明也可以对别人温柔的,陈啸之对那个金发女郎温柔的模样令沈昼叶难受到蜷缩进了被子——他只是不愿意对你而已。她对自己说。
——你不曾特别。
十年啊,沈昼叶又仓皇无措地想。
我曾经深爱宇宙与一切真理,我曾经爱慕一个与我志向相同的、如阳光般耀眼的少年。
我曾在深夜里踽踽独行,我在凌晨时分入眠。我将我所有的一切都无条件地奉献出来,并得到一张空白的答卷。
我年少时梦想着一切的美好,拥有一切锐利而骄傲,我梦想我成为世界的中心,梦想我得偿所愿,背负着一切将重担放在我的身上、对我寄予厚望的前辈和老师的期望。
我从灵魂深处,渴望着他们骄傲的目光。
可是我连哪怕一样,都没有得到。
沈昼叶哭得发抖,哭成一团,她听见门上张臻轻柔地敲了两声,问她“叶宝吃不吃饭”,她极力忍着鼻音说“我不吃”。
张臻在门外温柔地道:“……给你留了西红柿蛋汤,在厨房里,饿的话自己热着吃哦。”
沈昼叶颤抖着呜了一声。
然后她轻轻地,抽抽噎噎地下了床。
如果有人注意她的影子的话,会发现沈昼叶真的已经非常消瘦了。
张臻已经离开了她的门前,沈昼叶趁着昏暗的光线,从自己拿回来的东西里寻找自己的本子。
本子并不难找,沈昼叶发现自己还把电脑给磕坏了——这个笔记本还是她研究生入学时换的,钢筋铁骨铁骨铮铮的阳极氧化铝合金外壳,金刚石刀都难以留下痕迹,此时硬生生磕进去了一个角。
沈昼叶难过得打嗝,将本子翻开。
——来了新的信件。
她眼眶里都是泪水,将来自过去的信打开。
长夜漫漫,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屋顶,雨水浇着窗户,上一封信是沈昼叶想方设法凑的解释,劝说对方远离陈啸之,远离竞赛,找点别的有趣的事做一做——
然后,沈昼叶看见信纸上三个以油性笔写就的大字:
「我不想。」
……最后那句号,还特别大。
感觉都不是个句号,是个碗,表示坚定不移,我坚决得去要饭。
沈昼叶气得几乎睡不着,眼泪掉的更凶了,心想我叛逆期的时候我妈也这么辛苦吗?没有吧?我小时候明明很听话很懂事的一个好孩子,尤其爸爸去世后对妈妈百依百顺,我妈绝对没经历过这种女儿——十五岁的小屁孩怎么能说出这么没礼貌的话来?
我难道不是为了她好?
活——下一瞬间沈昼叶拼尽全力忍下了下一个“该”字,告诉自己:那是我,那是我,我一点也不活该,沈昼叶是无辜的。
这小昼叶他妈的是假的吧,25岁的沈昼叶气得几乎想摔本子摔笔,接着又想起自己小时候确实是这德行:认准了一个方向就倔得拉不回来,是24k的沈昼叶所作所为。
但是给我听劝啊!!
我不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