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对每个问题究根问底,问问题时眼里的光熠熠生辉,仿佛那才是你的生长的养分。”沈青慈如水道:“我记得你趴在我的腿上讲你对世界的理解,好像那是你的积木。”
他说:“爸爸见过的天才多了,但你是唯一一个我会用‘通透’去形容的小孩。”
沈昼叶眼眶通红,瞳仁却清澈,死死映着父亲和他身后的星空。
“所有诗人写诗时都该看过你的眼睛,这世上再不会有比它更纯粹的事物。”
“你眼里有热爱最本源的模样——在生你之前,爸爸没在别处见过,生了你之后也没见过能像你一样的人。你的热爱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我有时甚至以为你是为此而生的。”他道。
“——叶叶,你是为了探索世界而降生的孩子。”
温柔的风穿过沈昼叶的身体。
她哭得太厉害了,连鼻子都水泄不通,但在刻骨的痛苦之中,一轮簇新的朝阳脱骨而出。
“你所真正热爱的是什么,你为之痛苦的是什么,”她父亲道,“每一个见过你幼时的样子的人都能看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开口叫了他避讳了许久的青年的名字:
“——对么,啸之?”
陈啸之眼眶赤红,被叫了后迭然一愣。
“你见过她五岁的、十五岁的模样,”沈青慈道:“——是什么让长大的她这么痛苦,她不该过着这样的生活,她应该是某种……”
沈青慈停顿了下,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陈啸之声音沙哑,替他说道:
“……应该是更一往直前的、明天的、死不旋踵的——她是更锐利的、将要扎破黎明的□□和光。”
沈青慈平静的目光望向陈啸之。
“——对。”
父亲对握着他女儿的手的青年说。
而和第一次不同,这次父亲没有从中作梗,只是深深地望着两个孩子紧握的手。
“可爸爸能做到的不过是帮你搭线,”那个父亲说,“啸之用尽了浑身解数,能做到的也不过就是为你挡下风雨。”
“……这是你一人的战争,是你和理想乃至世界搏斗的过程。在你所处的那片战场上,外人永远无从插手。”
沈昼叶望着他们,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继续哭出来。
“——而你一个人打赢了那场仗。”他说。
女孩子泪水吧嗒滚了下去。
“昼叶,是你取回了自己的宝物。”
沈青慈缓缓道,“你的理想和每个理念,少年嚣张跋扈的白日梦境,刺破世界的野心——人离了梦不能生存。这所有,自始至终都是你的自救。”
——「自救。」
在名为自我的战场中,唯有自己能将自身拖出泥淖。
无论是十五岁的,二十五岁的——她是名为沈昼叶的船上铁打铜铸的锚与桅杆,驶过暴风骤雨的长海,是列宁格勒坚守到最后一刻的战士,是屹立暴风山巅对世间怒吼的狂想者,船上永恒的船长。
全世界的飓风呼啸而过,而船长永不屈服。
沈昼叶眼中满是泪水,脊梁挺直,忍着哽咽,开口道:
“……我明白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仍身处在这片渺茫星空之中——可是太温暖了,实在是太温暖了。
像是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满江的冰碎了,鱼儿沿着碎冰溯游而上,春天折返人间。而她站在春天的心脏上,望着一个曾经永不可能回来的人。
世界带来了一连串的奇迹。
它带来的第一个奇迹,是消失在首都机场的男孩儿出现在了她推开的一间办公室中;第二个奇迹是她束之高阁的少年梦在海里咣咣敲开她的门;第三个奇迹是她最青涩的青春,淅过纸张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最后一个奇迹,是一个永不会回归之人。
时间长河潮汐涨落,泥沙之中,露出一个蒲公英纷飞的、鹅黄的春天。
沈昼叶哭得肝肠寸断。
第140章 我们终将与他们重逢于……
沈昼叶哭得太厉害了。
陈啸之本来想察言观色一下, 可她在哭。管他爸拿的是aug还是ak呢,陈啸之小心地低头把小青梅抱在了怀里——于是小青梅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一样抱着他,哭得气都喘不匀了。
陈啸之觉得心都要碎了。
这世界怎能对她这么温柔, 又这么心狠。
星河万里倾泻, 沈昼叶爸爸忽然又开口道:“陈啸之。”
陈教授一僵, 试探道:“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