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握住他手腕,笑道:“我来的时候,就是来csc的时候,其实已经忘记了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了。无尽的庶务,怀疑和烦恼把我磨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形状——逆来顺受,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挣脱,不相信自己,身陷泥淖。”
“……”
“就是在那种泥淖里,我收到了第一封信。”
陈啸之:“……信?”
“一开始我以为是恶作剧。”沈昼叶看着自己的手指道:“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没看透这些信的意图。可是现在我回头看,才知道那些信是为了拯救我,才寄来的。”
陈啸之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锐道:“拯救你?谁?”
沈昼叶突然觉得好玩,卖了个关子:“你认识的人。”
“魏莱?徐子豪?不对,不可能是他;魏莱有什么话肯定和你当面说——”接着陈啸之手骨咔吧一响:“——梁乐?”
沈昼叶一惊:“你怎么一说梁学长就一副要打他的样子?”
陈啸之怒道:“要你管?”
然后他愤怒地说:“到底是谁?!——不对,还他妈有谁?”
他吃醋的意思连沈昼叶都听出来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陈啸之耳根都红了,却仍是不服输、气忿地盯着她。
她突然觉得陈啸之很可爱,他是个刀枪不入的人,强大且聪慧目的性极强、谁都不敢伤他分毫——可他又浑身是柔软的弱点,犹如河蚌;他浑身是毛病,口是心非、笨拙、沉默,也正是如此,他的手指格外的真实、温暖熨帖。
“——我。”
沈昼叶牵着他的手指,温暖地看着他说。
她重复道:“给我写信的,是十年前的我。”
第134章 陈啸之我今晚就把你捆……
“给我写信的, 是十年前的我。”
沈昼叶说完那句话,特意观察了陈啸之的表情——而陈教授脸上只四个大字:你疯了吧?
沈昼叶哈哈大笑。
“我没逗你,”沈昼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的收到了她的信, 第一封信是我在万柳收到的——就是我们研究生宿舍那里, 我正在收拾要带过来的行李, 那封信从本子里掉了出来。”
“信的第一行字你知道是什么吗?”沈昼叶笑着问。
陈啸之说:“?”
沈昼叶道:“——十年后的我收。”
陈啸之一愣。
“严格来说,第一封信写在我爸去世后的两天,”二十五岁的沈昼叶看着窗外夜雨道:“信纸都被眼泪浸湿了,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挺模糊的,只记得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我妈曾经为我爸自杀未遂, 后来我们在医院走廊血淋淋抱着痛哭……信里我自己问我‘该怎么办’。”
陈啸之从身后抱住沈昼叶, 成年男人臂膀温热, 握住了她细白的手指。
“我见了那封信觉得很受触动, 认为它是时间胶囊,而且正好十年, 像命运一样, 所以我认真回了封信。其实到这里,还是正常的,符合常理的故事。”
陈啸之:“不符合常理的部分呢?”
“它发生在第二个星期。”
沈昼叶目光看着窗外一点,定定道:“——第二周,我又收到了一封回信。”
陈啸之一怔。
“那个我还不认识你,”沈昼叶说:“甚至都没回国。妈妈濒临崩溃, 她怕把妈妈压垮了,只能独自一人为爸爸痛苦——而她就是我,她正经历的就是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过去,丧父之痛,世间无可回响之孤寂, 一个全新的环境……”
“而我自己仔细研究了很久这些信件,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将它归结于天命、上天的馈赠。也许上天想让我帮帮十五岁的我自己。”
“我和她聊了很多,”沈昼叶认真地问:“只只,如果你和十五岁的自己聊天,你会和他聊什么?”
陈啸之下意识接道:“我会告诉他我曾受过的伤害,做过的失误,让他去避免。”
“对。”沈昼叶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也好,我也好……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陈啸之:“?”
“我们回忆十五岁的自身时是作为‘自己’去回忆的,可当你把她拿来,将她作为‘客体’去观察,去干预——我们作为旁观者,才会看到真实的、十五岁的自己。”
陈啸之眉峰扬起:“怎么?和自己相处得不咋地?”
“——胆小鬼一个,”沈昼叶漠然道:“又是个自大狂,自我意识强盛,怎么说都不听——幼稚到要命,羞耻死了,中二病晚期。”
陈啸之:“……”
沈昼叶忿忿不平:“我跟她妈似的。”
陈啸之:“噗嗤。”
“笑你个头,”沈昼叶怒道:“我就是年长版的她,我告诉她有些东西该放弃就放弃,有些人该躲着就躲着,我都经历过,都是我一路走来栽过的坑——她一个字都不听。”
“连一个字儿,都没听。”沈昼叶想起来还有点委屈:“像在养女儿,你把那些选项都递到她面前了,告诉了她所有的后果,她还是雷打不变。”
陈啸之自后面扣住他的小青梅,幸灾乐祸道:“不用想我都知道是这结果。”
小青梅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露出疑惑神情。
陈教授立刻揉了揉她的眉心,将面孔埋在小青梅颈窝处,低声道:“别管我,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