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这一生也全是为了他!
虽然苏婉平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但他接管傅氏以后就知道了,一个男人打理着那么大一间公司和夜场都尚且那么费力,何况是那年被自己丈夫宠坏了的她?
而那时以她对父亲的感情,恐怕若不是顾虑到他还没有独挡一面的能力,她一定就是早早地随父亲去了。
有些事真的不能往下想太多,否则是真的会心痛难当又追悔莫及。
天色逐渐暗下来,他也没有将房间里的灯打开,只是拉起书桌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鬼使神差地,他忽然地就拉开了办公桌下面的一个暗格柜子,他想,这么多年,母亲一直都是孤身一人,那她一定是画了好多画,现在她人不在了,他想把她的这些画都裱起来,如果将来他跟蒋倩南重新购置房产的话,装修的时候他想挂几副在家里,或是书房里都可以!
柜子刚一被拉开,被卷起的大堆的画卷就争先恐后地跌落了出来,他将椅子稍稍地拉开来以后,就一卷一卷地捡起来放到了办公桌上,等到全部都拿出来时,又将桌子上的台灯打开来。
他随手地拿起来一卷打开来,是一张他的素描画,应该也是对着他的照片给画的,那时的他还是个少年的样子,看着画里自己年青时的样子,他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苏婉平寂寞地一个人坐在这里画他时的样子。
心尖那里一下酸疼的厉害,他正想把画再卷起来,却被下面的一排用铅笔写的小字吸引到:十六岁的景洪还是很喜欢我这个妈妈的,那时一切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在他的眼里,我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妈妈。
连日来被他隐藏起来的情绪在看到这一排小字的一瞬间,再也压抑不住地从他身体深处奔涌出来,泪腺很快地填满了他的眼睛,但他强忍着,一滴都没有让它们从眼睛里跑出来。
因为他忽然地觉得,他一下就连在母亲面前哭的资格都没有了。
将这副画卷起来以后,他又随手地打开一副,画卷只打开了个开头以后,他就很快地别开了眼,而眼睛里的泪滴也终是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滑到他的嘴巴里,那个滋味苦涩无比。
这是一张他接手傅氏以后不久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的画,画里的他一身银色的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尽管眉目之间还略显青涩,可眼神和神情却是异常地笃定,如上一次画一样地,这一张的下面也有一排小字:我的儿子第一次去参加这样隆重的晚宴,不放心,找了个人偷拍他,表现得比我想像中的要好得多,可惜的是,因为左灵的事他到底是恨上我了,从美国回来以后就对我爱搭不理的,不然,他一定会邀请我一起去的吧。不过这也没什么,我的儿子这般好,如此,将来我在地下也就能给俨东一个交代了!
……
傅景洪无法去形容此时此刻心里的感受,除了无尽的难过以外,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而他心里也特别明白一点的就是,致使蒋倩南最终选择了他,放弃跟沈定北去意大利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苏婉平的去世。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却也比任何人都不想承认这一点。
他对着那张画发了长长的一阵呆以后,又重新地卷起来,半晌以后,他挨个依次地将办公桌上大大小小的几十副画卷都打开来,如他所料那样地,除却几张傅俨东的画像以外,其他的基本全部都是他,而每张画的最下面都有不算长的几行字。
他真的从来都不知道,在他故意地冷落母亲的这几年里,她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对他的想念的,从前他真的以为母亲选择在左灵的这件事情上对他沉默,对他只字不提,对他这样的冷落方式毫无怨言,是因为她心里也有一定的亏疚,而后来的那几年她也不再主动地去找他,去见他,去关心他,则是因为她已经受够了他这个儿子的忽冷忽热,所以内心里也不想再承受他这样的折磨,索性就来个眼不见为净,甚至有可能的是母亲都并不想再爱他这个儿子。
原来并不是的啊,原来在母亲心里这么多年他依然很重要,重要到即使他这么不孝顺,她还是坐在这里对着他的照片一点一点地画出他的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