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蓁蓁精神一振。她挣脱身後的男人,向“柳三届”离开的方向追去。
木制的地板,有些微微发凉。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楼梯口。叶蓁蓁抓着扶手,跟了下去。
楼下也是一条走廊。走廊两侧都是房间。廊中的梁柱门窗,皆由木头制成,上面雕着精致的镂空花纹,或是花鸟,或是虫鱼,每扇各不相同。
走廊弯弯曲曲。叶蓁蓁顺着人声,往深处走去,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她刚伸出手——
“阿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她回头一看,发现刚才送点心来的黄衣小女孩,正端着一个托盘,站在她背後。
“阿姐,桑大人走了吗?”目光相遇的刹那,女孩睁大了眼睛,表情很是吃惊,“如果他走了,您留在厢房,等着我来服侍便好,不用这麽着急的。”
桑大人……难道她说的是那个“桑景瑜”?……这其中的对应,又有什麽含义——
“……您等等。”
她茫然时,女孩倒先反应了过来,她匆匆返回了厨房,再度出来时,手上已空无一物:“我这就去收拾。”
“不用去了!”
想起是她先甩了“桑大人”,叶蓁蓁心里有点发毛,她慌忙阻止:“……桑大人还没走,我只是下来看看。”
“看看?……”女孩皱起了眉。
“是的。……我喝酒糊涂了。这是在哪里?”
“是在大厅外面。”
“大厅?”
“让我进去!”
这时,大厅传来的叫喊,让两个人都皱起了眉。
“那些钱我也有。为什麽姓桑的可以,我就不可以?!……让我进去!”
那是一个青年男人,在大着舌头吵闹。男人的话语,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桑大人也来这里?难道是为了——”
“没错,就是那个叶家的女孩子。还没梳弄,价格就被抬到了千两一夜,就算交了钱,也不一定能见到。”
“不光是桑大人,连王大人的爱子都过来了吗?……叶如镜的女儿,还真是不简单。”
叶如镜。这正是她父亲的名字。但他在蓁蓁十岁时,就已经去世了。她对他的记忆也很模糊。
“哎呀,您别嘛。”一个中年女人带着笑阻止,“蓁蓁她身体不好——”
“呸!”男人啐了一口,“桑景瑜算什麽,不就是有钱吗!……赶快滚开,要不我就带人打进去!这钱我出得起,她不见也得见!”
“那可不行,殷先生吩咐过——”
“呸,他算个什麽东西!让我不高兴了,我把明月楼都砸光!”
“哎?!你这人真是——”
伴着老鸨的惊呼,青年男人叫嚷着,朝门口走来。叶蓁蓁身体一僵,背後的女孩子,已经抓住了她。
“跟我来。”
她低声说着,牵着蓁蓁,绕向了走廊的另一个岔路,来到了一处楼梯下。
在这里,藏着一个小房间。房间的门关着,从门上糊的纸中,透出了明亮的光。女孩伸出手,敲了敲门。
“……谁?”
房内的人问道。那是个青年男子,声音清朗动人。
“殷先生,是我。”女孩说着,小心翼翼地望了叶蓁蓁一眼,“还有蓁蓁姐。”
“是吗?”青年语气诧异,“……什麽事?”
“王公子又来闹了,说一定要见花魁。还说如果不见,就要砸了明月楼,还想请您——”
“王靖泽?……”那人低低叹了口气,“我就出来。”
蓁蓁心下惊讶:王靖泽。这已经是第三个她熟悉的名字了。那麽,这个姓殷的,又是——
房内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响声,像有人用木棍,在敲击地板。之後,门被人拉开了。
一个绿衣青年,正站在门後。他长身玉立,面容沉静,气质不凡,宛若天人。
这是叶蓁蓁在今天的梦中,见到的第一个陌生男性。
然而,更吸引人目光的,是青年紮成一束的雪白长发,和眼睛上蒙着的白色丝绢——他是个盲人。
青年的手中,拄着一根拐杖。看来,刚才的声响,就是他走动时发出的。
“你怎麽下来了?”
青年皱起眉,向叶蓁蓁询问。虽然他眼睛被蒙住了,叶蓁蓁却感到,他在“紧盯”着她。她移开了目光。
“看到一个熟人,所以——”
“……留在这里等我。”她没说完,殷先生就打断了她。他转向小女孩,“莺儿,带我过去。”
“是!”
小女孩爽快地答应着,转身离开了。青年敲着拐杖,紧跟而去。他经过叶蓁蓁时,她闻见了淡淡的药草香味。
这个青年出现在这里,又有什麽意义?……难道,他也象徵着叶蓁蓁心底,某种未察觉的渴望?……
待两人走远後,叶蓁蓁忍不住好奇,也跟了过去。
青年进去得匆忙,并没有关门。叶蓁蓁便躲在门後,朝里偷看。
门里是一个大厅。大厅装修豪华,张灯结彩,里面人头攒动,像是有什麽喜事。
叶蓁蓁环视大厅,看见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王靖泽、“柳三届”、还有绿衣青年。
梦中的王靖泽,一头黄发已变回了黑色,配上他那痞气的长相,竟显得有些滑稽。他面色泛红,正站在大厅中央,与一名中年女性对峙着。
出乎意料的是,杜雨竟然也在。他穿着布衣,跟在王靖泽背後,幼稚的脸上满是严肃。
见到有人争执,人群纷纷围拢。只有身穿白衣的“柳三届”,仍然坐在角落,一边挥毫写着什麽,一边灌着酒,丝毫未受环境影响。
“……。”
青年拄着拐杖,走了过去,人群纷纷让路。王靖泽抬起眼睛,扫了他一眼,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殷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