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前窸窸窣窣就嘟咙着叫她:「怎么啦?还不睡啊?」她说:「我会认床,第一次和你睡觉,感觉好奇怪的。
」我说:「那好吧,你就不用睡了!不过把灯关了,我可困死了。
」她就把灯关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关了灯突然让我更加清醒了,我听见她在床前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紧接着她就转到被子里来了,我伸手去拨她说:「你不认床了?」她在黑暗中悄悄地回答我:「关了灯害怕嘛?」我说:「到床上就不怕了?」她说:「有你我就不怕了呀!」我说:「睡过来,不要离那么远,我要抱着你。
」她很听话的躺过来了,把头搭在我的臂弯里,伸手在我脸上轻轻地摸索着我的轮廓,温软的躯体蜷曲着紧紧地贴着我。
阁楼上的黑暗浓浓厚厚地,黏稠得化不开似的包围着我和她。
睁开双眼看那黑暗,原来黑暗也是有颜色的,漂浮着瞬生瞬灭的光线和光球,,一层一层地落在我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许久,房间里的黑色开始像黑暗的角落慢慢消隐,周围物什的轮廓渐渐分明起来。
敏均匀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响起,嘴里时不时时传来含含糊糊地梦呓,被窝里有一种淡淡的少女的体香散发出来,弥漫在我的四面八方,弥漫了整个阁楼。
一阵睡意袭来,我终于进入了梦乡,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整个梦只有一个故事,却没有她,在梦里我到过一些地方,似曾相识,让我莫名地惊惧,我常常做这样的梦。
第七章猴子和蝴蝶我醒来天已大亮,她已经走了,我想着我这个梦,心里黯然不欢。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匆忙地洗漱完毕,飞快地背上书包就去上学了。
这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空气中浮动的不安让我捕捉到了……下了早自习,我似乎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偷偷地看着我,窃窃地在讨论着什么。
只有几个跑过来打招呼,他们都是和我从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小的时候是玩伴,他们也没有说实话,只言片语,说得含含糊糊,不甚明了。
第一堂课成了批斗大会,班主任一上讲台就叫我站起来,我就站了起来,他厉声问我:「昨天去哪里了?」我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不过我从来跟老师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并不是我天生仇视老师,我没有这种恶劣的性格,我只是跟他们没什么说的,见面也只是礼貌性的问候,不像有的人跟在老师身边屁颠屁颠地讨好他们。
班主任尖嘴猴腮的样子真像一只猴子,这不是我一人这样觉得,还有人说他以前就是偷鸡摸狗的干活,穿件衣服脏兮兮的,蓬乱的头发挂满虱子的蛋,像冬天下了的雪粒,在他头上没有化去,我记不得是谁说的了,虽然我觉得现实生活里不会这么夸张,但是确确实实让我一直很讨厌他,而他现在就站在那里,气鼓鼓地腮膀都红了,细小的眼睛里射出吓人的光来。
我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我告诉他:「我回家了。
」下面一片哗然,我不知道他们怎么都这么大反应,有几个人声音特别大,我看到了那个女孩的哥哥尤其兴奋,就是初二的那个女孩,他哥哥叫张章,在我们那里没有翘舌音,我们常常看见小孩把衣服弄脏了都会跑到妈妈跟前叫「脏脏」,就是那个音,今天我看他特别激动特别不顺眼。
班主任再次发话了,音调并没有降下来:「你好意思说你回家了,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下面鸦雀无声,我知道有的人被这嗓门震怕了,有的人在等着看好戏……我一脸茫然等着他继续发飙,他叫起来:「同学们,我看他是记不得了,给他说说,我昨天说了什么?」一片整齐的声音像约好的一样,又像是庄严的宣誓:「修路!」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昨天在课堂上,一整天我都在想着我的女人,想着和我的女人干那事,什么也记不得。
这整齐的应和声鼓舞了班主任,他脖子伸得老长,青筋凸起,像极了一直准备战斗的公鸡,他吼着:「听见了吧!全班人都知道下午要修路,就你一个人不知道?!」唾沫星子飞溅出来,射在前拍同学的脸上,好几个被射到的同学伸手把它抹去,我想起我把精液射到到我女人的肚皮上,如此相似,嘴角禁不住浮起一丝微笑,他可能误会了这该死的来得不是时候的微笑,愤怒骤然升级,,他的整个脸都变形了:「满不在乎?满不在乎是不是?!」他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停了停,想了想继续吼叫:「你不要以为你是第一名,就可以搞特殊,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搬水泥砂浆,背石头,你就那么娇嫩,你就是大爷?」我同桌的瘦小的女孩拉了拉我的衣角,轻声地提醒我:「认错,快认错!」我的身子被她扯得歪了一下,我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里满是恐惧,满是哀悯,满是哀求。
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无明烈火,让我怒从胆边生,我不再是唯唯诺诺任人屠宰的笨猪,我义正词严的回答了他:「我不是来修路的!我是来读书的!我不是被强迫的义工!」我的声音没他的大,但是清晰得足以让在教室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大约有那么一两秒,教室里静得可怕,班主任的脸刷地红了,继而暴跳如雷:「这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这活脱脱就是个强盗!就是个山大王!他停顿了一下,稳住了情绪,嘶哑着嗓子叫起来:「今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们投票!同意这个害群之马呆在这班里的,举手!」我根本就不想预料这结果,我看到有的人才举到一半又放了下去,不过还是有个人的手举了起来,跟着像雨后的春笋那样举了起来,班主任气呼呼地点数:「一、二、三、……、三十。
」我不知道怎么会是这个数,全班六十个人,剩下的就不用数了,这是个一年级的数学题,除开我等于二十九,还有请假没来的、迟到旷课的和弃权的。
他也大声宣布了他的算法,只是没告诉同学们是假设全到全齐的情况下,他气红了眼:「剩下二十九,还有我没投呢!刚好一半,算你运气好!「他还是气呼呼的,不过就像只断了翅膀猫头鹰,在讲桌上踱来踱去,一挥手做出了决定:」大家自习!我去向校长反应情况,回来告诉你们结果。
「说完就走了,教室里炸开了锅,」脏脏「把他讨厌的臭猪头头伸过来,阴险地大声说:」我看到你了,你玩女人去了!你昨天下午和新学校的校花走在大街上。
「我直直地盯着他,他还在怪声怪气地说:」干了没有啊?滋味如何?「我一把把他的头发抓住,扯过来按在桌子上,抡起拳头想砸死他,几个一起从村里出来的老乡抱着我不让我打他,我用力太重了,他的嘴角流出血来,他一边揩着血沫子一边说:」我有你好看的,你等着!「一个老乡在耳边说:」别惹他,他爹是教育辅导站的站长,校长都听他爹的。
「我怒气未消,气不打一处来:」我日她妈,他就是我小舅子,他爹来我一样打死他!「我从来没打过人,这是我第一次对别人动粗。
班主任终于回来了,也不知道他真的是去见了校长呢,还是只是去上了一个厕所,「脏脏」迫不及待地冲到他面前告我的状,像只狗那样,班主任很认真地听取了他的「证词」,也不用旁证,迫不及待走上讲台宣布:「校长说了,这事由我一人做主,数罪并罚,打架旷工,立即开除!」我愣住了,这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我不知道去哪里,班主任对着我一挥手,像毛泽东指点江山那样的气势,吼叫着:「滚!」这一声巨雷,多年后还在我的耳边回荡。
我知道我必须勇敢,我必须被逐出校园,我背上书包,抬起头走出了教室,两条腿想被灌了铅,如此的沉重,好不容易出了校门,下课的铃声骤然响起。
一个小人,一个强盗,一次约会,一次修路,就把我给放逐了,我像只被主人逐出家门的狗,疲惫走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