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然目光扫向西泽尔,萧闲面色冰寒。
——在濒临沸点的油上添了把火,想燃烧还是降温,就不由任何人做主了,利益能让两条腿的人,变成四肢着地的疯狗。
第三百零八章观念冲突
异能起源于基因变异,但几千年时间,在自然进化中,不过相当于弹指一瞬。
单凭自然进化,人类的基因谱,可以说在几千年的文明历史中,几乎没有什么变异——请注意,是“自然进化”。
异能基因变异的出现,令踟蹰不前的科学家们惊喜又恐慌,溯源追根,才发现导致变异催化剂,是生物能时代最为依赖的能量,这个富能源时代的基底。
生物能,对生命体有强亲和性,长时间生活在生物波无所不在的起源星,起源星上的所有生物,就像活在一个巨大的人工催化实验棚里,开始了急速而不稳定的变异良性变异,称之为进化;恶性变异,则称为退化。
简而言之,生活在生物能时代的人类,就像注射了秋水仙素的青椒,或者被送到太空中被宇宙射线照射过的西瓜无核西瓜味美个大,双倍体六倍体的青椒,大大增加了农民伯伯的荷包,但同样的变异转移到人类身上时“这一个,就是典型的诱因觉醒失败,严格说其实不是失败,相反变异已经成功,可惜是恶性变异,也就是所谓的‘退化’。”
约瑟夫指着一个修复舱中,从脖子根部长出第二个头,以颈根为界,分别有两个肚脐眼、三条腿的实验品,渀佛科学怪人的试验品,介绍道。
关芷一路走来已经麻木,看着这个双倍体,再度想起生物课本里的青椒进化退化之分,乃是人类基于自身有利价值所下的定义:课本上的双倍体青椒,无疑是进化成功的产物;而双倍体的人类,毫无疑问,并不能跟青椒同论。
“所谓诱因觉醒,即是长期照射大剂量生物能射线,进行人工催化觉醒。”
约瑟夫和关芷的对话,都是使用英文,大量的专业词汇,令关芷不得不打开了翻译器。
“从时间上的区别而言,诱因觉醒区别于应激觉醒,前者温和缓慢,需要催化剂,后者则与自身的基因潜力和外界刺激有关——通常来说,应激觉醒的异能潜力,要比诱因觉醒来的大,大很多。”
一个是千万年自然选择钟天地灵秀的马拉戈壁神兽草泥马,另一个则是被秋水仙素有丝分裂的双倍体青椒,差很多是必然的“但现在的人,应该都或多或少受生物能催化过,也就是说,实际上现在没有真正纯粹应激觉醒的异能人,所谓的应激觉醒,严格说,应该是半应激般诱因觉醒才对。”
关芷皱皱眉,纠正道。
将神兽草泥马自我代入,关芷算是明白了诸多势力对自己趋之若鹜的原因——原来她就是传说中自然选择进化而成的草泥马啊约瑟夫笑笑,并不排斥关芷的纠正,事实上研究人员都喜欢精确量词,对“大概约摸”等概论性定义深痛恶绝。
“但现在怎么可能还有纯粹的应激觉醒者呢?”
关芷不动声色,暗道,你面前就有一个——唯一活着的一个。
约瑟夫不知关芷所想,继续道:
“从走进生物能时代开始,人类就注定走上变异进化的路途,两百多年后,前辈科学家才发现了生物能对基因的催化”
约瑟夫哼了一声,“基因变异不可逆转,人类早就没有回头路了,不管前途是成为怪物还是神,所有人都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就是他们与政府观念不同的根源所在了——显然约瑟夫他们认为全人类变异,是未来不可逆转的进化方向,大势所趋,政府方面却不肯认命。
关芷完全能够理解政府方面的看法,那对全人类的命运而言,他们明显比约瑟夫他们更为负责:
从稳定性看,异能是一种很不稳定的能力,容易被情绪等各种因素干扰,毁灭自身毁灭社会——目前关芷所见过的异能人,没有一个是性格正常,能够适应正常社会生活的,包括她自己;
从优化上看,关芷只要看看那个“双倍体”,再看看自己身边的人皮骷髅约瑟夫,就已经不想再问变异的成功率,更别提优化率了;
从普遍适应性上看——看约瑟夫的例子就知道了,连完美的实验条件,都造成了这种劣化的后果,就没必要提什么普遍适应性了,把进化成功率提到安全线上再说吧
至于可持续遗传,并且具备持续进化的潜力——
关芷心里突地一跳,剧烈得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余光注意到约瑟夫毫无反应,不禁庆幸西泽尔没在这里,否则以他的耳聪目明,恐怕早就发现了她的异状。
一脸思索之色,关芷看起来已经对约瑟夫的话进行了深思,然后摇摇头。
“公正地说,我认为你们的看法太过偏激燥进,哪怕我本身也是异能人的一员。”
关芷笑笑道,“从稳定、优化、普适性这几个方面看,异能进化方向完全没有优势——确切地说,在这几个关键方面,恰巧都是劣势。为人类负责,若有一点可能,政府方面都不会选择这个方向,除非……”
进化的标准条件,是人所共知的常识,约瑟夫专研这个领域,当然比关芷还看得清楚,并不认为她会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但还是顺口一问:“除非什么?”
关芷以手捂唇,露出思索之色,扫他一眼。
“除非这些变异可持续遗传,并且随着传承,持续进化的潜力,足够大到盖过甚至超过前面的劣势,”她慢吞吞道,然后随口补充地问了一句,“哦,对了,既然是基因变异,持续遗传应该没有问题吧”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问题渀佛顺口而出,天知道她左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渀佛等待一个判决。
约瑟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知道这个问题的关键,是什么吗?”
关芷迷惑,她不是专业领域的人,智商再高也不是万能的。
“关键字:先天和后天。”
“你是说,异能基因变异,属于后天变异?”关芷问道。
约瑟夫摇摇头,“基因变异就是基因变异,它从本质上就是先天的,但异能基因的形成,却是长期照射生物波,长期的基因变异累积而成的结果。”
“进入生物能时代已经二百多年,换言之,现在的你们,是二百年间一代代基因变异累积而成的?”
约瑟夫点头,“如果不是长时间的潜移默化,也就不会有所谓的第一次觉醒,那是因为许多人的基因变异已经累积到一个顶点,出现的集中觉醒现象,此后还会有第二第三次,第二世界就是因此而形成的。”
“那和遗传有什么关系?”
“你不奇怪,为什么觉醒后,就没有人继续变异了吗?”约瑟夫反问,“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照射生物波,又不是实验室里那些变异蔬菜,只要舀出来,基因就不会继续变异。”
“所以,觉醒后,异能人能够免疫生物能的催化作用了。”关芷想了一下,肯定地下结论。
“可以这么说,但从学术上讲,根本原因在于,那是因为基因的变异活性,达到了催化顶点,而觉醒是达到顶点的后果。完成觉醒后,基因的变异活性再次低到一个最低点,在同样的催化条件下,已经不能再继续提升,所以大多数异能人没有继续变异。”
“大多数?”关芷想到自己。
“有些人是会有二次觉醒的。”约瑟夫答道,“那些情况比较偶然,特殊的条件令他们的变异活性突然提高,再次变异,可惜二次觉醒的条件,对每个人都不一样——”
约瑟夫叹息,假如能找到原因,对于改变他的现状,无疑很有用。
“经过一次觉醒后,从基因角度看,异能人已经不能算完全一样的‘人’了,适配的条件自然也不同,而一次觉醒后的基因稳固性太强,很难提升。”
关芷愕然,这么说来,她以为的第二次觉醒,其实未必是二次觉醒了,因为她的异能还是空间,显然没有什么变化。
那么她的穿越身份,到底对研究所有什么意义呢?
关芷觉得那必然是有意义的——从西泽尔不知道她的穿越者身份看,研究所能透露了自己的空间异能,却有意隐瞒她的穿越,后面必有原因。
关芷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与她的自然觉醒基因有关,换言之,她的基因有某种特殊性这不得不让她想到一种恶劣的情况,而从研究所让她进入游戏,放那么多世家子弟进来接近她的行为看,自己被当成一只种猪的可能性,非常大。
关芷只觉得头皮发麻。
约瑟夫还在兴致勃勃,或者说关芷正问道了他的研究重点,也是他自身最想解决的问题“既然双方父母的基因不同,结合而生的后代,基因也不可能和上一代的任何一人完全相同,这意味着异能基因是本能稳定遗传的,因为新的基因有新的变异活性,和达到活性顶点的觉醒条件。”
“因为先天基因的不同,决定后天的觉醒条件不一致,所以你才说,关键是先天和后天。”关芷努力消化这些内容。
约瑟夫给了个赞赏的目光,然后道:“但是也有特殊情况,譬如说,恰好结合后的受精卵,活性顶点非常低,从结合成受精卵开始,就达到了活性顶点,注定拥有异能的。”
“那又怎么样?不要告诉我,受精卵也能有异能”关芷惊道。
“当然不可能,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会在此人身体条件达到最低觉醒条件后,才会自然觉醒,”约瑟夫撇嘴,“但由于变异活性已经达到过顶点,生物能无法令他的基因继续变异,这种异能基因就能够稳定遗传下来,一生不变,除非恰好遇到了稀有的二次觉醒条件。”
“然后呢?再稳定也就是在这人身上稳定而已,他们的后代始终有另一人的基因结合,不能稳定遗传的。”关芷对基本的逻辑,还是能弄清楚的。
苹果和芒果结合,当然不能生出的还是一个苹果。
“你懂什么?遗传学哪有那么简单”
约瑟夫鄙视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居高临下,“基因有显性隐性,前面说的,已经排除了这方面的考虑——”
关芷结合上下文举一反三,“也就是说,那个一生下来就不变异的例子,假如恰好是显性基因,优先于大部分基因的显性的话,就能一代一代将异能稳定遗传下来了”
然后她嗤声道:“这几率得有多小啊,亿万中没有一个”
关芷放心了,起码她不大可能是正中大奖,几率太小了。
“事实上,异能家族是真实存在的,目前现存的有两个,一东一西,其中一个就是你们z国本土的。”约瑟夫哼声道,“所谓几率,也不过是概论而已,不能说不存在。”
实际上,随着异能进化的演变,自然竞争的优胜劣汰,最终延续下来的,必然是稳定的传承稳定、优化、普适性那些所谓进化的条件,不是因为符合条件才能进化,而是千万年淘汰进化下来的结果,呈现出这样的特性。
——那些学院派认为异能进化,强行扭进了人类进化的歧途,不符合自然选择,但他们企图规避木已成舟的进化结果,不敢进行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又何尝不是进了歧途。
第三百零九章伤
移动传输带经过一个个实验室,高强度的纤维网隔窗,能让人看到里面的景象,实验室里的实验品和研究员,却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形。
液体修复舱里那一个个人形,令关芷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研究所的经历——她的经历和运气,无疑比眼前这些实验品好很多,即便是成为了研究对象,也因为独一无二的珍贵,而备受珍视保护。
相比那些任人摆布不被当成|人对待的实验品,关芷觉得自己在感情受骗上的纠结,仿若无病呻吟,就像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在炮弹对轰里的非洲难民们,觉得z国的农民被村支书欺压愤而起义,都是在扒灰。
——没事找事。
关芷看着对面窗面的倒影,面无表情,扭曲的倒影却像是在讥嘲,笑她天真。
——这世上哪有人一辈子活得真实,多数人不是在追求真实,就是在追求虚妄,实际上两边不靠。
这才是人。
她侧头去看约瑟夫,神色专注地看着某一个实验体,仿佛想到什么美梦一样,干瘪下垂的唇角,浮出淡淡微笑——这是个活在虚无里的人。
其实原本她也和约瑟夫一样,否则最开始不会不愿离开研究所,但他们给予了她更多,自由、真实、希望……然后又将其收回,她无法接受这种得到又失去的残酷,只好叛逃。
相比她执意追求清醒和真实,不知道她和约瑟夫,哪个活得更轻松些。
关芷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因触景生情而起的一瞬间动摇,很快消弭。
“你赢了。”约瑟夫突然开口。
“你也赢了。”关芷淡淡而笑,无需说明,就知道他话中之意。
约瑟夫苦笑,目光暗去,“我不是赢家,你才是,你们都是。”他只是情愿牺牲自己意愿,为爱人达成目的的一个可怜虫——
这世上最可怕的命运不是身不由己,而是心不由己,连自己都情愿出卖自己,向另一人奔去。
关芷微微轻叹,最终约瑟夫还是没能成功将她激回国,这是关芷的意愿,与约瑟夫无关,但毫无疑问的是,约瑟夫自己也在后来退却了,没有继续实施自己的计划,将关芷激走。
毫无疑问,约瑟夫找上门来,告知关芷外面的恶劣情势,也是一个试探——很显然,亲王阁下觉得关芷有意无意表现出的某些爱国情怀,对他的计划大大有害,不得不去试探一下。
以西泽尔的手段,关芷相信他必然布有后手,无论她选择离开或留下,都有后续等着她——
亲王阁下应该是希望她留下的,假如她选择离开,那么等待关芷的后手,是一个大大的圈套的可能性,远大于其他。
就为这一种可能,关芷也不会离开。
目前她虽然掌握了小小主动权,但却是在西泽尔和研究所之间制衡得到的,假如将战场扩大到大局之中,以她对外界情势的匮乏无知,恐怕连一个炮灰都算不上。
贸然现身跳进棋局,就算能在西泽尔的设计中全身而退,后面也有无数人等着为她设陷:
从大方面看,她和z国的关系,显然有很多人都不乐意看到;从小的方面看,她对研究所和z国的反抗和不顺从,也会让很多人觉得她还需要调教,好好看清情势。
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某种程度上,西泽尔此举,恐怕也不无警告:让她看清自己的无能为力,也让她看清在外的举步维艰。
这是对她用z方制衡西泽尔的一个很好的反击。
关芷闭上眼,心中默默计算西泽尔的计划的内容,与自己的行止。
“我很讨厌你。”约瑟夫突然开口。
关芷睁眼,不语。
“你为什么不离开?”约瑟夫继续说下去,不为激怒她,只为发泄心情。
关芷相信他希望她离开是真的,尽管这意愿与西泽尔的相反,而约瑟夫为了西泽尔的意愿,最终让他自己的激将法半途而废——
这和关芷没什么关系,她不是区区言语就能动摇的人,但约瑟夫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对自己的掌控力大有信心。
关芷笑笑,一重又一重的内幕被揭开,她正努力分析新听到的内幕对自己未来命运的影响,实在无心多刺激约瑟夫什么,毕竟怎么说,他的知无不尽,也算提早让关芷了解了有一个潜在的危机。
“想让我离开,不如你把屏蔽技术的成品交给我好了,我肯定马上走。”
约瑟夫狠狠瞪她,忽然恶意地笑,“你知道留下来,等着你的是什么吗?”他有意无意地扫一眼刚经过的实验室。
“我只知道,我要是顺了你的意愿的话,亲王阁下恐怕会有大礼送给我,”关芷慢吞吞地说,“也包括你。”
约瑟夫脸色微变。
关芷笑着,遮住眼,“看这些伤眼睛,”七歪八扭的实验品,让人疑似进了鬼屋,“看在我的选择,最终令你悬崖勒马,没有铸成大错的份上,可以让我上上网吗?虽然我不打算回去,多了解情况,尽尽心也是好的。”
“伪善,”约瑟夫的情绪比女人更善变,关芷可以确定,他和亲王阁下在一起时,肯定是在下面那个,“既然关心,为什么不干脆回去?”
话是这么说,但他对声控系统下令,将他们传送离开实验区,来到一个通讯室里。
关芷对他的指责反应平淡,“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回去了也没用,反之,”她淡淡地笑,“我是一个烦,走到哪里,只会将麻烦带到哪里。”
关芷看着约瑟夫,眼中不无恶意戏谑——她此时正在他的地盘上。
约瑟夫恐怕真是个,对关芷的反击没有意外,反而一副正该如此的模样。他在光屏上摆弄几下,他们面前就垂下一个一米见方的大光屏。
光屏上播放着转播的z国新闻录像,画面上是近距离挤压涌动的人群,像蚁群一样混乱奔走,惶急无措的表情和惊恐的哀泣,比任何景象都能让人体会他们处境的遽变。
大规模地破坏,让异能人的存在,已经无法用任何方式掩藏下去,政府势力再强,也无法逐一封口不留下漏网之鱼,何况z国内的乱象,显示他们对目前的局势,并不如民众对政府的期盼那样绰有余裕,应对自如。
关芷没有在新闻中,听到政府习以为常的指手画脚,指责z当局的无能,由此感觉三百年的时光,确实令祖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国自顾不暇,不敢再火上浇油:
第二世界的浮现,让每一国的政府当局疲于奔命,安平假象的撕裂,对蒙在鼓里的人们,则犹如石破天惊——
大规模的游行示威,以平时难以想象的效率组织起来,沿途汇入更多的人们——奇怪地是,他们并不将冒矛头指向明显是反派的异能人,而是孜孜不倦地问候他们的当局政府;
与之相对的是,不少年轻人在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