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个三字名,读起来还很响亮……?
他不能肯定。
孟和玉起得算早,但经理起得比他更早,已经在工作群里发消息了。
有时候孟和玉怀疑经理不需要睡眠,他的黑眼圈重得孟和玉都不忍直视。他的工作时间比孟和玉还要晚,这使他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还要老五岁不止。
都是题外话,重点是经理在群里发的消息:今天开始刮台风了,全体休息,视情况再通知上班时间。
孟和玉立刻蹦起来打了套空气拳。
太!幸!福!了!
谁能比他更!幸!福!——
很快孟和玉就后悔以上的发言。
这次台风来得很迅猛,天海合又近海,接受到的伤害直接翻倍。孟和玉自小在中国北部以及俄罗斯两头生活,完全没见过台风,更何况是这种架势的台风。
一整天都是雨砸铁闸的声响,咚咚沙沙的响闹不止。孟和玉终于明白为什么天海合一幢楼只有五层,根本不能修高,太受风了。
他窝在沙发上,感觉外头的暴风呼啸,仿佛吹得整座楼都在摇晃。
孟和玉不用看新闻都知道外面的雨势有多骇人,一看新闻更不得了,招牌满天飞,稍微年轻一点的树直接被风抓得连根拔起,瘫倒路边奄奄一息。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当天下午停电了。
因为拉下了所有窗户铁闸的缘故,孟和玉家里已经无法采到自然光了,纯粹只能靠人造灯光来照明。一停电整间房登时就变得黑漆漆一片,是字面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不带夸饰。
停电的时候孟和玉正在看电视,顽强的记者几乎是在朝麦克风吼叫,突然一世界都安静,一团黑魆魆迅速将孟和玉裹缠、勒紧,勒出他一声惊呼,一头扎进沙发,抱紧了沙发枕。
待反应过来这是停电以后,他首先想打电话给物业,打不通,一直占线,显然很多人都在询问情况。
后来物业群里有了消息,说是他们这一整片的供电都出了问题,一时半刻修不好,恳请各位住户体谅。
孟和玉不喜欢强人所难,自然不会随大流在群里表达不满。他更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他的手机快要没电了。
孟和玉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小小一束光,才照穿几尺黑暗。
他没有找蜡烛的计划。白琳的这间房闲置了很久,而他是第一个住客,蜡烛这类不算刚需的物品,他没有买,这间房子就不会有。
他想找充电宝,但很可惜,充电宝的电源也耗尽了。除了长途旅行,他基本不怎么使用充电宝,自然也不会给它插电。
孟和玉不知道事情原来可以这么糟糕。
四围全是黑,什么色彩都辨别不出,除了黑就是黑,一团固体,将他冻住。
一个人住首先要克服的就是恐惧。
孟和玉本来以为自己早已克服了,不害怕了,可以一个人熄灯睡觉,但其实不是。在这他从未遇到过的境况之中,他重新感受到了恐惧,五脏六腑都开始打颤。
他摸索着朝厨房走去。
这里本来就不是他的家,住都没住暖和,边边角角都潜伏着危险,短短十几秒的路程他度秒如年。
手机的电量还剩最后百分之九,他将手电筒的光照进冰箱——
登时心如死灰。
孟和玉跪在冰箱旁,不死心地将所有层柜都翻找一遍,把能吃的都拿了出来,放在地上排排清点,仿佛饥荒时算计着每一粒大米的灾民。
两盒酸奶、三分之一盒蛋糕、以及一盒只有巴掌大的布丁。
根本就不够他吃。
孟和玉虽然也懂得做些基本菜,但他很少下厨,没有时间,他平常都喊外卖,因此家里根本没有食材。
而在这种天气当然没有外卖,就算有他也不敢叫,会给外卖小哥添危险。
先吃着吧,孟和玉努力抓紧最后一丝希望,说不定他能饿到明天,等到明天台风过去了,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可是……
可是饥饿原来这样痛苦,叫人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脑子渐渐变得跟这间房子一样,黑黝黝一片,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字:饿。
好饿、好饿。这种庞大的饥饿感劫夺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成千上万都在一起叫喊:要能量、要吃东西。
孟和玉的体质比较特别,新陈代谢极快,吃不胖,也容易饿。
手机早已阵亡,孟和玉躺在沙发上,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不是说人饿两周才会死吗,为什么他现在就感觉命不久矣,还是说他已经饿了两周了?
太难受了,发现梁成弘逃走的时候,他都没这么难受。
孟和玉微微睁开眼,想,梁成弘。
饥饿让孟和玉失控,他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胡思乱想,连最禁忌的名字都可以随意掘出来。
梁成弘,坏人,害他现在饿着肚子躺在黑暗里,无依无靠无助。
快睡觉吧,孟和玉告诉自己,睡觉。
去梦中,那里有永远美味的甜品,有永昼,有温煦的阳光,有鲜嫩的绿植,还有那个人。
钟承明听见门铃响。
他将视线从电脑荧幕里移开,望向黑漆一团中家门的方向。
他家门铃很少响动,可以说是一次也没有。他很少有包裹,也从来不接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