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绵跟着大部队走出包厢,下了电梯,落后几步去大厅取发票,转身迎面就遇到了梁斌山和几位陌生的中年男女。
“梁伯伯好。”唐绵扯出一抹微笑。
尽管两人的关系有些尴尬,但她仍旧维持着面上应有的礼貌。
梁斌山也对众人介绍了唐绵,说是自己的一个晚辈,在名所海达工作。
“咦,那这还是唐妹妹的亲戚嗦?”张老板不知何时从侧方过来,站定在唐绵身侧,同梁斌山旁边的几个人熟络地打着招呼。
那几人对他,都是相当客气。
原来,银监会一主要领导的堂弟,恰恰就是这位张老板。
“唐妹妹,你说我们两个算不算是有缘分?”张老板主动伸出手:“刚刚没跟唐妹妹好好认识一下,来,咱们握个手。”
唐绵没办法,只好跟他握手:“张总。”
一见这种局面,立在一旁的梁斌山可谓是更加卯足了劲想要将唐绵夸上天。
握着她白柔小手,张老板心里有些痒,也就忘了松开。
唐绵挣扎,他顺势松开女孩的手,夹着烟,点了点梁斌山:“你这人,有点本事……”
张老板旁边的一个中年女人非常有眼色地道:“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上去摸一圈?唱哈歌?”
众人附和,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唐绵不是什么虚荣的人,自然不可能因为些场面话而飘飘然,看了一圈围住自己的人,虚伪笑道:“梁伯伯您过誉了。我同事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晚上大家还要开会,只能先走一步,各位玩得愉快……”
“诶,不急,唐妹妹你又不是何律师的司机,他们自己不会喊个代驾嘛?怎么能让你屈才去干那些事呢?我们之中可没有哪个是去读过博士喃?对吧?”张老板打断她,周围立着的几个人纷纷打着哈哈点头。
唐绵没答话,感到心里一凛,果然,听着张老板再次开腔道:“更何况,我正惦记着唐妹妹那杯酒呢。”
说着,他上前来,虚虚揽住了唐绵的腰。
烟酒混合的味道铺面而来,她忍住了第一时间想要呕吐的冲动。
梁斌山站在一旁不过犹豫几秒,随即上前附和。
唐绵不想掺和,无奈没有几个男人力气大。
在上电梯之前,梁斌山凑过来她旁边低声耳语:“绵绵,好孩子。现在万宝真的很难,既然你认识那人,多说两句好话,说不定能够起点作用,况且,你妈妈最近真的太累了,我今天过来,也是想要分担她的……”
被拖进烟雾弥漫的包间,唐绵听到男人打牌时发出的嘈杂说话声。
唐绵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心里却没底,这个张老板的眼神让她不舒服,想找借口离开,却发现自己的手提包不见了。
“怕你等会儿忘了,我让小曹给你拿车上去了。你多玩会儿,不着急嘛!”梁斌山在一旁解释道。
张老板在那边笑:“唐妹妹在这儿,我今晚能大杀四方。”
牌桌那边的人跟着起哄、拍掌。
又坐了两分钟,包间里,有银监会的人,也有万宝的人,环顾一周,她开口:“张老板,我学校有点儿事,所以得赶回去,您看下回行吗?下回我再陪您一块儿打牌。”
谁成想,张老板立马变脸了。
一个脸熟的万宝男高层赶紧道:“绵绵,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你就仰慕张老板这种成熟男人吗?这会儿人在你面前,你倒不好意思起来,张老板这人可是蓉城出了名的好说话,还能为难你不是?”
唐绵听到仰慕两个字,心知那男人不安好心。
可是她走不成,被强行留下,手机还不在身上,甚至不能发信息向人求救。
十几分钟后,唐绵坐在了张老板的身边,心里想的都是怎么脱身,她看了看腕表,将近十点,张老板没放她离开的意思。
银监会那些个人先后提出告辞,最后散场时,包间里只剩五六人。
没有了梁斌山的身影,甚至万宝的人,一个都没。
唐绵想走,张老板拽着她的手臂,咬着烟卷说:“吃完宵夜再送你回去。”
“我不饿。”唐绵心跳很快,不可能不慌张。
“那就当陪我吃。”
张老板眯着眼,不松开她,尽显强势。
刚出包间,远远的,有人跟张老板打招呼:“这不是张总嘛?前脚刚见过,这会儿又在这儿碰到。”
那腔带着粤语调的普通话引得唐绵回头。
张老板改搂唐绵的细腰,迎上去:“郑行长,来内地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尽地主之谊,哟!原来黎总也在,还有顾总、郭总……”
唐绵一愣,远远看见了黎靖炜。
唐绵像是做了亏心事那般猛地低头,却整个思绪都停摆,满脑子都是刚刚那惊鸿一眼。
数日未见,男人看上去依旧气度不凡,望向这一边,眉头微微蹙着,好像有什么烦心事,却又不会让人察觉到那种焦虑不安的情绪。
素色衬衫下是男人健硕又精瘦的身材,挺括宽厚的肩膀撑起了藏蓝色休闲西装。
黎靖炜身后还有好几个男人,看起来都跟他年龄相仿。
其中有两个要面熟些,包括数月前在人民医院碰到的那位医生,似乎是叫杜方君。
余光感受到他们一步步地靠近,她暗暗使劲,却依旧挣不开张老板搭在腰际的控制。
“只顾着说话,电梯来了都没看见。”
张老板带着唐绵先进电梯,其他人鱼贯而入。
电梯合上,空间瞬间变得拥挤。
“想去哪儿吃宵夜?”张老板不顾其他人在场,低头跟被自己强搂着的唐绵说话:“鲍鱼还是鱼翅,随你点,你今晚就是我的小福星,你就是想吃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唐绵强忍着男人身上令人作呕的烟酒味:“张总,你晚上喝多了。”
“如果喝多就能见到唐妹妹,我宁愿长醉不醒。”
站在旁边的杜方君看了黎靖炜一眼,皱着眉,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想帮唐绵解围,却被郭裕暗地里扯了一把。
那位被称作“郑行长”的男人,当没瞧见,吹着口哨哼着歌。
黎靖炜看着电梯光面上映出的身影,唐绵在说完那句“喝多了”之后没再言语,安安分分待在男人的身边。
电梯门开,黎靖炜第一个走出去。
唐绵看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其实可以向他们求助。
可是那一刻,她想到自己前个礼拜六晚上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突然犯了犟,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
不对,应该是说,她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被张老板带到地下停车场,唐绵终于没忍住,甩开对方的手,还没走两步,旁边一辆黑轿车里出来叁个人高马大的肌肉男,一看就不是好人,张老板在后面慢条斯理地掸掸裤子:“唐妹妹,敬酒不吃吃罚酒,撕破脸,到时大家都不好看。”
露天停车场。
郭裕同黎靖炜飞机刚落地就赶过来,来得晚些就没喝酒,他开那辆揽胜,晚上也住牧马山那边。
杜方君心里记着唐绵的事,他看看副驾驶室上闭目养神的男人,又对着郭钰说:“Jonny这小子,走那么早,估计这会儿事都办完了。”
“指不定现在在床上吃宵夜,”郭裕趴在方向盘上,扭头跟杜方君搭话:“那么嫩的一簇草,藏着掖着都不比直接吞掉来得靠谱。”
杜方君笑笑,意有所指地拍了拍黎靖炜的肩:“的确啊,这抢手货,一不留神就没了,得牢牢看着。”
话落,见车上两人都没反应,转身去开自己的捷豹。
郭裕开车上路。
十几分钟后,黎靖炜接了个电话,是合作伙伴打来的,约他周末回香港钓鱼,两人说了会儿话,他挂断电话,也不把手机收起来,直接往仪表台上一丢,继续闭上眼假寐。
“那个姓张的,除了搞建筑,还开担保公司,道上也有点关系。”
郭裕叹了口气,手指轻敲方向盘,像是不经意地说起来:“我前些天在澳门见过他玩牌,同行的还有个模特,听人说这厮有怪癖,喜欢各种玩花样,有次还把人玩到口吐白沫送医院,最后都没救过来,花了几万美金吧,就摆平家属那边。”
见旁边的人没反应,他打开车载音响。
这车头一天借郑恩怀开过,有几张留下的CD。
郭裕随手选了一张,放的恰巧是老郑在电梯里哼的那首歌,男女混唱的歌声萦绕在车内。
【……
黑夜来得无声
爱情散得无痕
刻骨的风,卷起心的清冷
吹去多年情份,只剩我一人
……
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
进退我无权选择
紧紧关上心门,留下片刻温存
只怕还有来生,我爱的依然最真